華澄走前,看起來心情不錯,他視察了一圈希泊駐軍基地,還和希泊主力六個人簡潔地開了個會。
沒說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隻是就這次法庭的事說了一些,讓他們不要有心理壓力,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但他在臨走時,特意當着所有人的面,對陳微末說:
“你的調任申請,我批準了,你随時可以離開希泊。”
這話一出,原本整齊肅穆的所有軍士都心中大震,腦海裡轉過了無數個可能。
受不了風言風語要離開了?
為了避嫌?
還是對聯邦太失望所以還是要走?
“是,謝謝軍士長。”陳微末朝華澄鄭重地行了軍禮。
“陳微末?!?”
軍士長一走,所有人都憋不住了。
“小點聲。”陳微末一推五,把他們幾個都拉回了希泊專屬訓練場。
“你最好仔細解釋一下。”戚以然的刻薄一面要藏不住了。
她和陳微末一向關聯最深,所有的事她們兩人都是一起決定一起做的,可這次,她竟然沒看出一點苗頭。
看來上次陳微末和軍士長,不止交易了一件事。
“我會努力說明白,先讓我捋捋。”陳微末讓這五個人平複一下心情。
“調去哪裡?”孟樂知忽然問道。他看起來反而沒有其他幾個人驚訝。
“邦外。”
“先鋒騎兵?”
“…差不多吧。”
“還回來嗎?”
“…大概…可能…我也不清楚…”
孟樂知垂眸:“你是,自願的嗎?”
他不死心,還是想問一問。
“是。”
陳微末不知道這該怎麼定義。
華澄的确不想讓自己再過多參與聯邦事務,所以他抓住自己的弱點,給出了一個讓自己心甘情願、又符合他利益的選擇。
她理解華澄的過河拆橋,但某種程度上,她一開始就沒想回來。
臨時的同路人既然目标不再一緻,體面地分道揚镳才是最好的。
陳微末還是把所有她知道的事情,簡潔地說了一遍。
整個訓練室鴉雀無聲。
“直接激活抽取地核能量,幾萬人,就不管了?”戚以然率先打破寂靜。
因為家裡做能源生意,她最清楚這個流程和造成的後果。
如果地核瀕臨冷卻極限,聯邦有技術可以吸取最後的能量。無論是高耐熱材料、快速冷卻、運輸還是儲存問題,聯邦都已經攻克了。
這種能源吸收技術要先在星球外搭建一個巨大的框架,用來放置最核心裝置。這麼大的東西很難不被發現,但如果是華澄說的那種監獄星球,那避開地面上人的耳目,倒是容易很多。
“你…你還找的到…”歐治想問她還能不能回家,但還沒完全問出口,他自己已經覺得奇怪和冒犯。
“找不到了。”陳微末大概猜到他想問什麼,“風潭說,他們分工明确,絕不互相幹涉,他隻負責地面工作,并不知道坐标。”
如果能去,她早就回去了。
隻不過,回去也沒有意義。
失去地核的星球沒有了引力,整個星球都會粉碎,成為宇宙中無數碎石中毫無特征的一塊。
“我知道的就隻有這些了。”陳微末第一次對希泊的人完全坦白自己的過去。
她沒想過有這麼一天,也沒想到是要再次分别的時候。
“你怎麼肯定,軍士長和你說的這一切,就是真的?”孟樂知問。
“風潭所有的工作過程細節我都知道,再加上這兩年我刻意追蹤,有些事情對得上。”
還有回想起曾經那段日子…井井有條卻毫無未來的生活,她不得不承認。
“你在法庭提交的證據裡并沒有提到迪福雷斯特,這樣一來,除了他們,就沒人知道你那段過去的過去。”孟樂知不知什麼時候坐了下來,茫然地看着器械。
“按理說,是這樣的。這一點上沒有證據,隻是口口相傳。”
“那他們什麼時候對你動手,也隻是時間問題。”他聲音沒什麼溫度,緩慢道,“你的明牌是把自己推上絕路?”
“對啊微末,你有沒有想過離開聯邦,你也就失去了最顯著有效的免死牌?你出去自己一個人怎麼辦?”戚以軒從那段往事中抽離出來,她不懂陳微末為什麼一定要離開。
“或者你還是回蒂爾特斯?”沐風華也問。
“沒有啊,還是獨立軍區士兵的身份,我隻是不在希泊而已。”
“…有什麼區别??不還是落單了?”歐治一陣抓狂,“你到底要出去做什麼啊?”
“歐治。”孟樂知提醒他,不要多問别人的任務。
“好了,先散了吧,幹活去。”孟樂知對所有人說道。
可是現在好像也沒什麼工作…
那就統一裝忙,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陳微末決定善後好改造案子之後再離開。
她人雖然在希泊駐地安安穩穩,可聯邦就沒那麼平靜了。
希泊的勝訴意味着聯邦法律在過去很多年裡形同虛設,意味着公民在廣闊星際間引以為傲的公德良俗信念的細微崩塌。
不是沒有人知道這裡存在問題,隻不過瑕不掩瑜,這樣一個龐大精細的社會運轉機器能夠維持數百年之久,他們是驕傲的。
隻不過現在這份驕傲有了裂痕,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填補。
她恰當選擇了一些公開采訪,在訴苦和仇恨之間選擇了心平氣和地剖析問題——
她沒有責備哈希的貿然舉報,反而覺得他們很有勇氣。
至于奎裡昂,是否做假證的問題很難查實,所以她并不發表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