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微末溜進飛船,暢通無阻地找到孟樂知。
人大概都被打發出去幹活了,她進到房間時,看到孟樂知盯着面前幾個光屏,可竟然沒有察覺到她進來。
“看不進去就别看了。”她一把關了孟樂知的光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這人面無血色,透着從未見過的木讷,眼神從失焦慢慢收回聚光。
“…來了。”孟樂知回神,沖她努力笑了笑,“你前兩天剛出來,我還以為你會立刻來找左雲。”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過來。”
孟樂知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我沒有要和你劃清界限的意思。”
“我知道。”陳微末揪着他到床邊,這麼高的一個人如今輕飄飄的,任由她擺弄,“我隻是不想添麻煩。”
“…沒有麻煩。”
“可你還是去和華澄談判,想用武力打下來而不是把我交出去,但是華澄妥協之後,你又不想讓其他士兵承擔你的一意孤行,所以你甯可連續大範圍地使用精神力直接進行攻擊也不想讓他們卷進來。诶你這樣撒金豆似的過度用腦,真的不會癡呆嗎?”
“…”
陳微末把他塞進被子裡,見他不說話,又有些得寸進尺道:“其實我還是有點想被華澄交出去的。你不好奇嗎,他們突然一改常态用大價錢換我,到底想做什麼?而且我覺得,我就算被交到他們手裡,我也不是完全沒可能逃出來。你…唔!?”
她雙手撐着床,這才沒失了平衡。
不是虛弱嗎,哪來那麼突然的力氣?
陳微末有那麼一瞬間忘記了她是可以呼吸的,身上被雙臂緊緊圈住,發涼的指尖在她後頸上輕輕摩挲。
她竟然幾乎嵌進了他的身體裡。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啊…你有什麼對不起的,你能不能先…”她突然發現現在這個姿勢說話會吹得對方耳邊頭發微動,她想站起來一點,但被箍得死死的。
“很久之前就想說對不起了。”
“…哈?”
“那時候你被指控通匪被關起來,我跑來跑去地申訴,好像每天都很忙,但其實隻要我想、隻要足夠強硬,我就是能把你帶出來。但我沒有。”
“後來軍士長給你開出條件引導你去聯邦外獨自工作,我又沒有幹預,讓你極其不平等地在外面替聯邦士兵來承擔他們應受的危險和責任。”
“這次也是,他用你演了一場盛大的戲,可又不顧風口浪尖你的死活,而我…”
“孟樂知你等一下。”陳微末終于掙開他的臂膀,雙手捧着捏着他的臉,“說什麼胡話呢,你始終在你應該遵守的規則裡做到了最好,沒有逾越半點也沒有濫用職權,你錯在哪了?”
“…你…”
“你不會是想說,你錯在沒有保護好我吧?”陳微末看着對方錯愕的眼神,十分認真道,“我不需要保護,我之外的都是外人,别人對我怎麼樣,在他們的邏輯裡都是符合切身利益的,他們對我好,是我幸運,對我不好,也正常。我能遇到你…們,已經算是運氣很好了。”
“可我始終瞻前顧後,如果我再果斷一點…”
“你是聯邦的上校诶,為更多人考慮、為更穩定的局面考量,盡量避免沖突,這是你應該做的,為了一個人翻天覆地不管不顧,那是瘋子。”
陳微末捏着他的臉,故意抖了抖:“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孟樂知眼底泛出波瀾,長睫輕顫,心中這一層漣漪還未完全蕩開,下一秒他又被埋進一個淺淺的擁抱。
“也許我這麼說,你更覺得抱歉,但…無論是孟上校還是孟樂知,其實是我該說聲謝謝。”
孟樂知看不到她的表情,這聲音悶悶的,可聽起來嘴角卻是向上的。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這個擁抱的溫度迅速消失。
“好了,休息!”
陳微末轉身離開,關燈關門,沒有一點猶豫。
她快步走出去,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陳微末!”
她被突如其來的點名吓了一跳,防禦動作都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