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勇坐在對面的玻璃監視艙内,平靜地看着下面的所有人。
這些年輕人列隊整齊,應該還是第一次以這種形式見證自己長官的死亡。
他指尖無意識地蹭了蹭制服上倒數第二顆發鏽了的紐扣。
“準将,三号區發現異動,是否阻攔?”有士兵進來報告。
“不用,讓我們自己人注意安全就行。”
“是。還有,戚以然中校希望和您見一面。”
“…讓她來吧。隻她一個人。”
“是。”
還真是沉得住氣,現在才過來。
南勇看着窗戶上自己的倒影,嘴角輕揚。
戚以然身着戰鬥服,沉默地站在南勇跟前。
“是想來求情?”
“軍區一開始就沒打算念舊情,隻是按照正常流程而已。求情不會有任何作用。”
“所以你是想在這個絕佳視角,跟我一起看行刑?”
“不,我來是向準将求助,希望您可以和我們共同應對敵情。”
南勇坐得十分安穩,一動不動:“什麼敵情?前線哨崗并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我是說這裡,現在。”戚以然目光灼灼,“準将能否明白告知,陳微末在哪裡?”
“我覺得你們更可能知道吧?”南勇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誇張地幹笑了一下。
“準将和她…”
“我和她,隻有仇恨關系,她殺了我的兩個兵,他們可是無妄之災。”南勇打斷了戚以然的問話,視線銳利,絕不落人下風。
“準将要過河拆橋嗎?”
戚以然的眼神平靜無波,原本緊繃的雙手自然放松地垂下了。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呢?”
“既然這樣,那就不打擾準将了。”
房間内又隻剩他一人。
“剛誇完她沉得住氣,這就露怯了,真是不是一隊人不進一家門啊。”他無奈笑了笑,又看向窗外。
他看得清楚,下面每一個人的神情越發嚴肅,有些藏不住心事的年輕士兵,手幾乎放在了機甲的啟動器上。
一陣悠長的轟鳴穿透玻璃傳到他的耳朵裡。他擡頭看,天空中一個白亮的光點在極速放大,輪廓逐漸清晰,還在發生不規則的劇烈晃動,發出尖銳的咆哮聲幾乎籠罩了整片基地。
他用輔助屏幕放大了仔細看,眼中的驚喜越來越重,情不自禁喃喃道:“現在年輕人做事,都這麼直接嗎?”
戰艦一早就失去平衡,帶着無法遏制的速度向地面俯沖。而伴随着高度墜落,戰艦的外甲和空氣發出劇烈的摩擦聲,激起一團團爆裂的火花,還時不時地飄落無數細碎的零部件。
下面的士兵雖然不知道這麼大個東西是怎麼進來的,但也都迅速反應,紛紛進入機甲,形成一個巨網狀的陣型,生生把失控的戰艦拉扯住停在半空中,沒讓它徹底墜地造成更大的傷亡。
這個戰艦…
有反應快的覺得很眼熟。
是軍士長的?
戰艦被緩緩放下,裡面的人滿身擦碰、扶着艙門,狼狽地看向外面。
“孫昭副官?!”有人認出來了,那軍士長真在裡面?
孫昭咧着嘴,半天沒說出話來。門口的士兵也沒那個耐心,直接沖了進去。
本來就因為上校被判的事煩,現在始作俑者還過來添亂,給個好臉就不錯了。
整個戰艦上隻有幾人,還昏了好幾個。
華澄蹭着座椅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的狀态和孫昭有點像,也隻是大口喘氣,但不說話。
眼神倒是很吓人,想要把所有人吃了一樣。
“還請軍士長先跟我回去休整。”戚以軒擠了進來,毫無感情地伸手,都不問問發生了什麼。
華澄沒動,他費勁站起來,也沒人扶他一把。
“軍士長快請吧,别耽誤我們隊長行刑,到點了。”
“欸不是!?你們快看下面!”
有人驚呼,圍着這個戰艦收拾殘局的士兵紛紛看過去。
一個血人拖出一道長長的污迹,從武器儲存艙裡緩緩走了出來,一步一個腳印。
絕大多數人都離開了下面行刑的場地,隻剩下為數不多的南勇帶來的人,他們齊齊舉起武器,對着這個人。
“我…再也不幹這種…動腦子的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