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泊收拾殘局用去了大半天，孟樂知一直站在外面盯着，以防再有亂局。身後是一幢完整的破樓，不至于搖搖欲墜，但也隻剩下了一副框架。

風潭也在不遠處，沒有靠近，視線卻一直落在這邊。

陳微末窩在破樓最下面的一個小角落，死死盯着再也沒有消息的光腦。

林千星隻說了一句“很快回來”，然後就沒動靜了。

那個半改造人，多好用的承接和過渡物啊。

她對待改造自己這件事完全接納，甚至是主動的。也許她的大腦裡始終就存在着兩個意識，一個是她，另一個是沙飛。

而那天沙飛的突然接管和出現，也不是基因進化後的新功能，而是一直都在。

怎麼辦？

陳微末失去了他們的坐标，說明能用的設備已經不剩什麼了。

都死了嗎？

光腦早就從手腕上扒下來，握在了手裡。隻是個死物。

她該怎麼辦？

從天亮等到天黑，坎尼星都沒有大片聚集的人了，陳微末一動不動。

孟樂知蹲在她跟前，喉結輕輕滾了下。

哪怕讓她分散注意力去看看烏秀成也沒法把她從這種狀态下拉扯出來。

“我好像…做錯了…”

陳微末看着熄滅又按亮的屏幕，突然喃喃道：“我以為抓緊時間我一個人到處跑，少讓他們接觸讓他們為難、和他們有仇的人，就都能自由地活下去。可是現在所有人都出事了。”

“風潭，老卓，左雲，顧文州，林千星，蕭端，每一個人…”

“我們沒辦法預測準敵人的每一步，微末。”孟樂知強行讓她擡頭，她的眼眶中多了些空洞的濕潤，“沒到絕路，我們還有可做的。如果你不想再繼續和他們糾纏，那就離開，我不會讓任何人找到你。”

陳微末兩眼犯紅，良久對視。

光腦上傳來一個陌生的通話。她險些點歪，對面聲音傳來，背景音全是痛苦的人聲。

“出來了。”

林千星的聲音聽起來隻是比平時嚴肅些，其他倒沒什麼，但好像他一直走來走去，動作的聲音也被收進來了。

“你們…到底出什麼事了？”

“那個半改造人的身體檢測數據出了問題，忽然是瀕死狀态，石逸晨和左雲打開隔離艙，結果被陰了。别動。”林千星那邊好像在和别人說話，時不時有誰在隐忍地呻/ 吟，“文州說左雲突然像變了一個人，把他的胳膊削了下來，石逸晨幫他擋下了緻命一擊，沒能跟我們一起跑掉。”

“…對不起。”陳微末聲音很小，但也足夠讓對面聽到。

“關你什麼事啊又不是你砍的我！”顧文州不耐煩地吼道，他強壓下左臂關節傳來的強烈疼痛，把呼吸盡量放緩，“也不是左雲，這個是不是就是你說的，意識入侵？但你不是說改造人大腦不完整，不是目标嗎？”

“…有點複雜，我也是剛想明白，沙飛這批人是拿改造人當作意識過渡工具，用完就扔，所以不太在乎質量。”

對面沉默了幾秒：“那你是不是也…”

“我目前還不能被接入。”陳微末問，“你們有飛行器嗎？如果有，我發個坐标，你們現在就去。”

“你在坎尼星？”林千星在給顧文州包紮後，邊劈裡啪啦收拾東西邊問道。

“嗯…”

“如果可以，别離開孟上校身邊，至少他應該…”他失語一瞬，但立刻恢複如初，“有他這個目标在，總也輪不到你倒黴。”

“…”

“好了，我先去你說的這個地方，都先顧好自己，落地聯系你。”林千星迅速挂斷通話。

陳微末看着地面久久發愣。

“剛剛，意識脫離了改造生物，它是突然死亡，還是被你們打死的？”

沒有回答。

她擡起頭，苦笑一聲，左眼落下一行淚痕。

非常分明、清晰的恨。她的情緒正當其時。

“你去審烏秀成嗎，小心點，不知道這群人還能做到什麼。”

孟樂知望着她，内心掙紮又起，隻不過他沒再說什麼，隻是帶她去旁聽，自己一個人對上烏秀成。

烏秀成頂着風潭這張臉，擺出一副無論是哪個風潭都不會露出的胸有成竹的自信。

想抽他。

陳微末抱胸靠在監控室的牆上，閉目凝神，就算不看他也減緩不了多少這種心情。

戚以然說剩餘改造生物已經被嚴格隔離，不會再出現被占用身體的情況了。

但現在，也沒什麼用了。

希泊都聽說了左雲的事，此時此刻自然不會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