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兩種樣。
胡氏看一眼距離自己最近的小蔥拌豆腐,再瞄眼距離兒媳婦位置最近的醋溜丸子,神色晦暗。
樊彩香:“婆母不知,這丸子裡頭我讓廚娘摻了些肉沫,不方便您吃。”
胡氏:“.....嗯,那你多吃點吧。”
樊彩香一無所覺:“謝母親關愛,您是不知道,我今日在您這兒學了好多從前不知道的,晌午隻匆忙吃了兩筷子拌面就趕回來了。天還沒黑,我就餓了。”
晌午隻噎了兩塊糕點的胡氏:“.....”
她就着兒媳略文雅卻飛快的吃飯速度,比平常多喝了兩碗粥,連碟子上的小蔥拌豆腐都光盤了。
“我吃好了。”
樊彩香也甩了筷子:“母親,我那抹額還差些功夫,反正姜澈還要再去書房念會兒書,西廂房沒什麼事兒。”
姜澈:“......母親,我先告退了。”
樊彩香沖他挑挑眉頭,之後扶着胡氏又去用功了。
一忙又是一個時辰。
胡氏頭昏眼倦,好容易應付了吃飽喝足後精力十足的兒媳。
翌日天微亮
婆子喊了胡氏起身:“夫人,少夫人到了。”
胡氏:“......”
這般忙前忙後的日子過了三日,胡氏終于品出些什麼。
她不僅指點了兒媳做抹額,還做鞋樣子縫被子繡荷包,還一塊給亡夫抄了經書數卷....
“你到底想說什麼?”
樊彩香沒再裝傻:“母親,吃不飽還要幹活的滋味如何?咱們不過忙了三日,您就受不了了,那姜澈一個年歲正大的男人,又如何承受住這般活法?”
胡氏眼神微動:“是二郎教你這麼做的?”
“那倒沒有。”
樊彩香解釋:“是我自己的主意,二郎這幾天還因為我常纏着您深夜做針線,怪我不懂事呢。”
“讀書功業居偉,哪一個聖人成名不是曆經一番苦難?”
胡氏自有一番道理:“你讀書少,必是未曾聽過一句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通過艱苦的環境與挑戰才能磨煉一個人的意志與性格。”
“可是母親,你我在後院不過針線活,尚需飲飽才有精力。讀書寫字耗磨人意志,若食不飽又如何能用功?”
樊彩香繼續道:“東院的兩位堂弟就從未餓着肚子上課,他們為何功課總能得甲?”
胡氏抿直唇角,扭開臉看着小幾不語。
“我明白母親的擔憂,無非是害怕姜澈沉溺吃喝,養成隻顧享樂的頑劣習性。可是母親,不挨餓與貪于吃喝遊手好閑是兩回事。”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胡氏的面容漸漸模糊,在這份沉默中,樊彩香看出婆母無言的後悔與苦楚。
“公爹走了十來年,您将姜澈養得這般大,已是功德。更何況您為了養好姜澈,連帶自己也悶不吭聲地吃了十來年的素,這份苦心旁人又如何明白!”
好半晌過去,趙氏推開落在自己膝蓋上的手掌,清清嗓子,喊婆子點燈。
屋内燈火通明,樊彩香似乎瞧見胡氏偏頭時眼角的濕意,假裝不知,扶着胡氏去了外頭。
當晚飯桌上的隔閡終于消融。
兩種菜式交錯擺放着,樊彩香特意吩咐後廚炖的老鴨湯。
“這是廚娘自己腌的酸蘿蔔,和鴨子菌菇一道炖了,餐前喝一碗,格外開胃。”
姜澈眼角餘光注意到母親握着勺子很給面子地喝上,擡頭看向對坐的夫人,樊彩香沖他挑下眉頭,示意他趕快喝。
鴨湯炖的滋味确實不錯。
胡氏卻想起:“我怎麼記得廚娘那日沒領鴨子回來?”而且旁邊瓦罐裡,瞧着是個囫囵個的半面鴨子。
玉蘭見二少夫人忙着啃鴨腿,回道:“回夫人的話,那日二少夫人吩咐我在人多的時候給老夫人送吃的,隔天采買管事就給咱們西院補了這鴨子。一并還送了兩條魚呢。”
胡氏瞥一眼玉蘭,倒是不知道這丫頭是個嘴巧的,挺會給她家主子表功勞的。
這頓飯吃得尚算滿意,她讓婆子去裡間,沒一會兒給樊彩香一個素雅的荷包。
荷包沉甸甸的,樊彩香摸出是銀子。
胡氏對上她困惑的眼神,語氣還算和善:“這幾日你有心了,這銀子一算你進門後給的紅封,二來後廚用度上需要添補什麼,你自己做主吧。”
樊彩香難掩喜悅,回到西廂房專門讓玉蘭拿個小秤,對着燭台來回稱。
姜澈從淨室出來,見她用剪子一點點絞着,好奇道:“這麼開心?”
樊彩香:“一共十個小銀元寶,我留五個,另外五個是咱們西院廚房的私賬。雖然不多,卻是婆母的信任,我若是稀裡糊塗花了,就對不起她老人家裡了!”
姜澈想了想,去素日收自己衣裳的角櫃裡翻出個小匣子。
“這是我的私用存銀,你也一并幫我收着吧。”
樊彩香啊了一聲,“放我這兒,你支配起來多不方便,要不然還是你自己收着吧。”
主要是他的銀子給了她,那她的銀子是不是也得交出來共用?
姜澈聽不得她拒絕,不管她的态度,反正一股腦塞到她身邊,“你不要,今晚上我就睡地下!”
誰睡地下?
樊彩香瞪大眼睛,看他隻着中衣單薄地杵在跟前,分明就是她敢不要他就能做出撒潑滾地的架勢:“.....我收着就是。”
“前提說好,你銀子不夠,我可不會用我的貼己給你補!”
姜澈從鼻子噴出一口惡氣,擺明自己不屑花夫人銀子。
夜深了,為他忙活了好幾天的夫人理應得到獎勵。
姜澈按住夫人腰肢,沙啞滾燙的唇落在樊彩香敏感的耳邊:“我自己動,你趴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