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冬季從西伯利亞吹來的冷空氣,冷且無聲地蔓延開。
龐伯言喉結艱難地動了動,喑啞的嗓音開口:“阿蘊,你要同我退婚。”
語氣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在打開房門看見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的人,紀蘊就猜到了紀家還是向龐府提了退婚,真的打算将自己嫁往天玄宗,以此換取丹方,她垂眼看向地面,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心上人的質問。
看着心上人避開的目光,龐伯言心頭一涼,牽起紀蘊的手緊緊握住,“紀蘊,你要同我退婚。”
面對心上人的質問,紀蘊心裡湧起酸楚,他不想退婚,她難道不是嗎,誰又會知道紀家在外風光無量的大小姐,婚姻之事不由己,甚至連院落也是紀家最偏的。
紀蘊依舊低着頭,咬唇用力的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卻被龐伯言死死地拽着,紋絲不動。
紀蘊紅着眼擡頭,凝視着龐伯言的雙眼,“龐公子,你逾矩了!”
“龐公子……你喚我龐公子……”龐伯言聲音嘶啞,臉上盡是脆弱,“從我們相識到現在十年,這是阿蘊第一次喚我龐公子,呵呵。”
“龐伯言!”
“那你又要我怎麼做?和你私奔?那你有沒有考慮過龐家上下怎麼辦?”紀蘊強忍眼裡的淚意。
“那我們呢?我們就這樣算了是嗎?”龐伯言心疼地擡手,想輕輕拭去她臉上滑落的淚珠。
紀蘊撇頭躲開他的觸碰,閉上眼,淚水如滾珠滑過。
再次睜開眼,紀蘊凝視着龐伯言,眼底一片清明。她語氣輕柔舒緩,嘴角僵硬的扯起一絲弧度,仿佛又變回了世人眼裡那個一貫溫和有禮、深谙知進退之道的紀家大小姐。
她微微挑眉,一字一頓道:“龐公子,你龐家在甯安城不過是一個剛數得上的家族,像龐家這樣的小家族這大陸上多如牛毛,而我紀家不過是一時勢頹,終究是要踏出這小小甯安城的,你龐家有什麼資格來求娶紀家大小姐?嗯?”
“阿蘊……”龐伯言眼神瞬間破碎,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紀蘊。
紀蘊猛地一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擡高下巴,神色高傲地開口:“龐公子,我實話對你講了吧,之前同你交好,不過是你還有你身後的龐家對我有利用價值,不然我一被家族邊緣化的孤女帶着一個幼弟,從何處獲得靈草煉……”
紀蘊話還沒說完,一隻靈蝶顫顫巍巍地落在她的肩頭,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她認出這是自己那個又偷偷溜出家門的弟弟傳來的靈蝶,眉頭微皺,伸出手将靈蝶捧在指尖,另一手一劃,一滴鮮血滴入,靈蝶頓時化作一道靈光飛向紀蘊。
龐伯言捧着紀蘊手指上劃出來的一道細小傷口,不住地流着淚,心疼。
紀蘊查看完紀元傳來的消息,睜開眼就對上龐伯言淚眼婆娑的臉,眉頭一皺,“你一個大男人哭什麼!”
龐伯言含着鼻音,盯着紀蘊手指上的傷口,不擡頭地佯裝坦率道:“你都不要我了,我還不能哭一下嗎?”
“再哭就真不要你了!”
“你不要就不……啊,什麼,阿蘊……我,你是說……”待反應過來,紀蘊剛剛的話語,龐伯言愣了愣,嘴唇微張,含淚的雙眼漸漸亮起點點光。
“不要你了!”
龐伯言瞬間慌了神,忙不疊擦幹臉上的淚:“……不哭了,我不哭了,你要要我,你得要我。”
“阿元來信,說他要去坤靈宗找一個煉丹師,他認為這名煉丹師手中有能提升丹藥品質的技法,他想用這種技法來換取你我的婚姻之事。”
紀蘊垂眸,秀眉微蹙,聲音中滿是憂慮:“隻是提升丹藥品質的技法珍貴非常,那丹師又怎會輕易相授?我也從未聽聞有能穩定提升丹藥品質的技法。”
“阿蘊若是擔心阿元,大不了後天我随商隊走一趟。”
夜風微拂,卻不能吹散幾人心中的愁緒。
第三日,天光還未破曉,清霧為甯安城籠罩上一層薄紗。
伴随着曦光刺破晨霧,龐家的商船也漸漸飛離甯安城。
十日将過,商船抵達臨陽城。
龐伯言和阿金打算先找個旅店住下,紀家那個小公子過來。
燕回舟則要去坤靈宗尋祝餘進入宗門,拜别兩人,他一路直奔坤靈宗所在地。
雖然如今勢頹,但作為曾經的第一大宗門,白玉山門在雲霧缭繞的山峰間,依舊氣勢恢宏若隐若現。
燕回舟試探地擡腳踏上山門前的台階,天玄宗那自動攻擊陌生來客的護宗大陣仍讓他記憶猶新,雖說沒有被傷到,但他也絕不想再體驗一次。
把腳落下,等了兩秒,發現并未有任何異象,接着又試探性地踏上第二層台階。
幾秒過後,依舊沒有發生異常,燕回舟站在第二層台階上,眉眼糾結地瞅着第三層台階。
這一二層台階沒有觸發護宗大陣,俗話說再一再二不再三,前兩層可以說是留下的餘地,那麼第三層應該就是護宗大陣的觸發點,總不可能坤靈宗連個護宗大陣都整不起!
“喂!幹什麼呢?”
燕回舟被突然響起的聲音驚了一跳,擡頭發現台階上層的山門口處,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墨藍色衣袍束身的少女。
“要上來趕快上來!站在那磨蹭什麼呢!”少女語氣不耐煩地開口。
比武輸給那個呆子就算了,竟然還輸給了那個馬屁精!
守個山門,還正碰上一蠢的,站在那台階下磨磨蹭蹭,上個台階整得像是要上刑場。
劍招都耍完一套了,才上兩個台階,現在還站在那兒不動了,老頭的那隻王八都比他爬得快,這人怕不是王八成精,一時沒适應!
“說你呢,那隻王……者之氣的少年,你要上就趕緊上,不上就趕緊離開,别耽誤我練劍。”少女站在山門旁,雙手抱臂,微微揚起下巴,垂眸看向站在最下層台階上的燕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