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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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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蓮聽着她說話,臉色便漸漸地紅了起來,而後轉成蒼白,低了頭始終一語不發。聽聞王婆道:“……那就隻剩下周家守備。雖說年紀大了一些,又不解風情,說起來人倒是最沉穩可靠的。他家有個大娘子,眼睛盲了,沒有子嗣,常年吃齋念佛,不大管事,父母又都不在了。娘子嫁了過去,隻要肚子争氣,生下個一男半女,你這樣人品相貌,還怕他不給你扶正?他又是個守備,真論起來,西門大官人都要讓他幾分。人又善良。愛屋及烏,自然也善待你前夫。”

金蓮低着頭,始終一語不發。太陽已西斜了,自竹簾子底下一條條地透進來,照在白木桌上。桌上爬着一個蠅子,似乎也熱得暈了頭,搓手搓腳,往前一點點拱着,爬得很慢,遲疑地前行。街上車馬喧嚣,是城門閉前最後的熱鬧,這樣的市聲,嫁到了深宅大院,便聽不見了。

門口“喵”的一聲,一個貓貼着牆根,悄無聲息地走進來了,将簾子一掀,碰得它撞着門框,“咔哒”一響。晚夕的太陽是橘黃色的,被竹簾子分割成明暗分明的一條一條,蓋在那個貓的身上,叫它像一匹逡巡的老虎。

金蓮忽的道:“幹娘,你家還鬧耗子不鬧?”

王婆一呆,随即苦笑道:“怎麼不鬧?隻因有這些麸面在屋裡,引的這紮心的半夜三更耗爆人,不得睡。大半夜裡出來遊街,咬破了老身一件汗布衫兒。卻上哪裡說理去!”

金蓮道:“别看我當家人懦弱,遇事他自有幾分硬氣。要他白白的将我與了人,這封休書,他卻不一定肯寫。”

王婆便笑了,道:“誰同你說是白與?姐姐,恩愛夫妻,夫妻便是‘恩愛’二字,有恩才有愛。恩情稀薄的時節,便也顧不上這一個‘愛’字了。”

金蓮不響,定定的地望了門外,胸膛起伏。半晌道:“便說男子漢肯放。我的叔叔回來,又待如何?”

王婆哈哈地笑了起來,伸扇子往金蓮肩膀上輕輕一敲,道:“大娘子這話問得卻妙。武二回來了又如何?自古道:叔嫂不通問。又道是:初嫁從親,再嫁由身。你親老公寫的休書,小叔如何管得?”

金蓮不應。王婆遂歎一口氣,拿話來慢慢地開解她道:“我的姐姐!你别看老身這樣,年輕時節,俺卻也是打同一條路上過來的,又豈能不知道你的想頭呢。誰不愛青春潇灑,年少英武?可是人總有老的一天。你瞧瞧我!到了我這個年紀,紅顔白發老。青春年少,英雄肝膽。這些東西雖好,又豈是能夠長久的?你圖落什麼?”

金蓮出一會神,道:“我便是圖他什麼也不圖我。”

王婆也不再勸,點頭道:“罷!罷!這種事情人家哪裡做得娘子的主。還是你自己衡量罷,我不催你。”開了後門,金蓮便起身走到家中去。一夜無話。

睡到半夜,武大忽而醒來了,道:“大嫂,你端口水來我吃。”

金蓮睡得迷迷糊糊,睡夢中答應一聲,翻身下床,披一件毛青布大袖衫兒,往廚下撥燃爐火,熱了一碗湯水上來,遞與丈夫。武大接在手裡,卻隻呷了一口就放下了。他手上無力,碗便端不穩,眼見湯水潑灑出一些,金蓮慌忙去接。不料丈夫握了她一隻手,未嘗開言,眼中先滴下淚來。

金蓮睡意全無。煩躁當中生出憐意,問:“傷口痛得很麼?”

武大搖搖頭,并不回答,隻往外看了一眼,問道:“甚麼時候了?”

金蓮道:“時候還早。你且安睡。”說完方覺出身上燥熱,回身開了半扇窗,以叉杆頂住。清涼夜氣透了進來,撲在她的臉上。不知哪來的一隻夜枭咕咕唱着。

聽聞武大道:“有二哥消息沒有?”

問得金蓮心中一跳。背對了丈夫脫卸衫兒,道:“好好的問他做甚?”武大道:“這是我嫡親兄弟,我如何問不得?”金蓮道:“出門在外的人,誰經得起這般惦記!我的哥哥,你自顧了你罷。”

武大不響。隔了一會,自言自語地道:“周家四哥好幾日不曾上門。莫非他家中有事?”

金蓮道:“你又管他怎的!他家孩兒那樣小,有個頭疼腦熱,一時走不開,也是有的。難道我還好打發人去催請?”

武大便沉默下來。過了一會,道:“我睡不着。”

金蓮剛剛朦胧欲睡,吃他一句話驚醒,不由得大怒,道:“你這厮,成日裡睡得飽飽的,奴卻沒這福分。大晚上的,折騰作甚?我要睡了!”翻個身不作理會。

武大賠笑道:“我便是憂心還債。”金蓮不耐煩道:“憂心難道便憂心得出來辦法?隻怕憂慮壞了你!睡罷。”拿被子蒙了頭。

卻聞丈夫道:“僞造的那份租約是怎麼寫的?我卻還沒仔細瞧過。那日周家四哥抄了一份,你拿來我看。”金蓮沒好氣道:“看他作甚?”橫豎卻也睡不着了,拗不過武大,當真起身尋了出來,剔亮燈火,給他念了一遍。

武大默默地聽着。聽完了點頭道:“編得活靈活現,我也信了。也難怪這般判法兒。”

金蓮失笑道:“枉你是個男子漢。什麼見識?他便是拿一張白紙來,隻怕也是這般判法兒。”

武大笑笑不答,道:“最後一句怎麼說的?剛剛我走了神,沒聽明白。你再念一遍我聽。”金蓮依言念了一遍。武大沉吟不語。過了一會,道:“大嫂,睡罷。”金蓮便收了邸報,熄了燈火。

夫婦兩個躺在黑暗當中,都不說話。武大默然一會,道:“家中進了耗子。”

金蓮唬了一跳。坐起來道:“哪裡?”武大道:“就是樓下。呌呌唧唧,剛剛吵得我也醒了。”

金蓮恨得道:“定是隔壁老虔婆那裡惹來的。昨日才瞧見,她自家擱着個貓捉拿,倒不管鄰舍死活。”

武大道:“這畜生攪混人半夜三更不睡,好不煩惱。大姐,你明日再去王幹娘家,讨些砒霜過來,藥一藥它。”

金蓮答應下來。猶自在那裡怨怅,喃喃讷讷地道:“在這裡也住了有兩三年了,何嘗鬧過耗子?還怪那老虔婆,整日做張作勢,廚下不幹不淨,招得蟲蟻都來。”

武大道:“鄰裡鄉親的,休要這般數說人家。大姐,你還記得不記得?咱們兩個剛剛搬到這裡,你說院裡栽棵葡萄,搭個涼棚子。夏天好乘涼。”

金蓮嗤的一笑,道:“我怎麼不記得?叫你向南門外黃三哥家讨一株小苗來,還吃你笑話,說葡萄三年挂果,猴年馬月才吃得上。誰想今年第一遭挂果子了。”

武大笑道:“是啊!我是說過這般的話。當年那樣小的一棵藤,拿半扇籠子母炊餅換的,難為它長這般大,爬這般高。如今都爬滿一架了。”

金蓮翻了個身,枕了一隻手背,道:“叵耐今年烏鴉可恨。啄了奴好幾嘟噜果子去,趕也不走。”

武大道:“不打緊。改天俺尋些舊衣,紮個假人,擺在那裡,準把烏鴉唬走。睡罷!”

第二日向晚,金蓮廚下整治晚飯,正忙碌間,外頭忽而風風火火打起門來。

金蓮便怒從心起,喝道:“是誰又來嚎喪?”

抄起撥火棍拿在手裡,将門一開,卻是一愣,見得門外站着一個衙役打扮的人,認得是武松衙門一個叫作李外傳的。神色慌張,劈頭便道:“武家娘子,你家二叔回來了!”

金蓮一呆,道:“周小雲呢?他怎的不來見我?”

李外傳道:“便是你二叔出門在外,教人半路上陷害了去,受了重傷,給送了回來。如今周小雲守着你二叔,怎生走得開?便是他叫我過來,報信與你。”

金蓮大吃一驚。丢下火棍,顫聲道:“人在哪裡?”

李外傳道:“如今躺在衙門裡,挪動不得。大嫂快随我過去看視罷。”

金蓮拔腿便要走,忽而又想起來,道:“待奴去知會當家人一聲。”

李外傳頓足道:“我的姐姐,再耽擱一會,隻怕連這一面也見不上了!衙門裡還沒有人?你使個人回來告訴他一聲也就完了。”

金蓮被他說得心驚膽戰,扯了圍裙一丢,幾步跨出門去,但見門口停了一輛馬車。李外傳請了她上車,親自跨轅,車行一會,來到一扇黑漆角門之前。暮色初起,門内一座僻靜花園,李外傳跳下車來,引了金蓮進去,左繞右繞,進了一棟房屋。

金蓮睜眼瞧看,見是一處僻靜院落,花園内樓下三間,一個獨獨小院,角門進來,四下設放花草盆景,竟似個居家住處,極是幽靜,不似官府。心中生疑,問道:“李家大哥,我二叔卻在哪裡?”

李外傳道:“大嫂坐着等候,我去叫周小雲。”匆匆去了。金蓮叫了兩聲,隻不見他回頭,一溜煙踅走了。

她隻得坐下等候。心中七上八下,又是擔憂,又是焦躁,不覺将中堂一副對聯字畫翻來覆去讀了數十遍,直快誦了下來。

獨個兒坐在室中,不覺暮色便四下彌漫起來,堂上字畫沒入陰影,堂下花草一片模糊,再也瞧不清楚。天色黑得深沉,卻無半個人上來掌燈,園中蟲聲斷續,窗外花影婆娑,夜風掠過,似有人低語,細聽時卻又歸于阒然無聲了。

太靜了。從小到大,她很少在這樣安靜的地方過活。縣前西街兩棟房屋臨街,市聲熙攘,時時不絕于耳。隔壁鄰居打狗罵孩子,街巷上小姑娘拖長了聲音,嬌聲叫賣杏花。自家丈夫吆喝炊餅,叫賣聲從東頭慢慢地轉到西頭。趕上秋冬季節,他總喜歡貼着北牆根兒走,說是好曬太陽。

右間壁是間銀鋪,成日價丁丁當當,敲敲打打,給人洗銀器的氣味有些刺鼻。對門紙馬店的趙娘子總是坐在門口折紙馬,折元寶,忙起來的時候也叫她過去幫忙。她不讨厭這活兒,銀紙窩盤在手裡,兩三下便折成一隻不能流通的元寶,挺括爽脆,從她們的纖手裡飛出去。店裡出售各色紙人紙馬,紙人的臉塗得紅紅的,站在鋪子最深處,她走過時總是有些不自在,扭過了頭不去看它。

紙馬鋪隔壁便是賣冷酒的胡正卿。武松在家時節,總是自己去沽酒,鮮少使喚侄女。他從她手裡接過洗淨的錫壺,說聲“生受嫂嫂”,再問上她一句要些什麼。她總是搖頭說不要甚麼,兩隻手攏在圍裙底下,倚了門首而立,望着小叔高大身影穿過街道,向晚的太陽映了他寬闊雙肩,向對面大踏步走去——

便是在衙門裡,也有衙門的熱鬧。衙役喝威喊道,各色人等喊冤說理,熱鬧非凡。此地的靜卻是石落深井,深不可測,沒有半點回響。

金蓮心中油然生出恐懼。她忽而記起花園中的一扇角門,她剛剛就是從那裡穿進來的。她記起角門似乎并未上鎖。一念至此,倏的站起身來。

尚不及走到花園裡去,在死一般的靜寂裡,她忽而聽見哪裡有一扇門輕輕地開了,又輕輕地閉上了。聲響極輕,然而是門扇開合的聲音,她不會聽錯。在這死一般的靜寂裡格外清晰。

金蓮渾身毛發倒豎。喝問出口:“誰?”

沒有回答。全然的黑暗裡,她隻聽見一個腳步聲。聲響極輕,極安閑,從容不迫,不疾不徐。

在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什麼東西,隻嗅見晚香玉濃烈的、令人不安的香氣。這個地方似乎已經荒廢許久了,院中花草無人打理。她伸出手去,盲目地摸索着,摸到了一張桌案。桃花心木的茶桌,堅硬而光滑,嵌了冰涼的大理石心。她順了邊緣,往桌心摸索,卻未尋見能權作武器的東西。一轉念之間,伸手将頭上簪子拔下,攥在手裡,向牆邊退去,背心貼了牆壁,屏息聆聽。

剛剛的腳步聲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金蓮松了一口氣。

也許是她聽錯了。也許角門沒有上鎖。

她的心跳着,跳得很快。她摸着黑,深一腳淺一腳,向花園中透出微光的所在跌撞行去。隻要走到那裡去,走到那個有光的所在,推開那扇角門,她就回到了熱鬧的街市當中。那裡有市井叫賣,晚歸燈火。有白汽蒸騰的馄饨攤子,有丈夫的炊餅挑子,有她所熟悉的一切。隻要推開那扇角門——

一片死寂之中,她忽而聽見了咻咻的鼻息聲,靜夜裡格外清晰,聲音離得很近,就在耳邊。

那不太像是個人。更像是一頭野獸,一頭老虎發出的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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