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上還不能顯露出來,呵呵樂着說要給家裡人打個電話,電話被接得很快,沒過多久路邊樹幹陰影遮擋的地方就蹿出來個人。
是個中年男人,頭發有些稀疏了,尤其是頭頂,車燈一打,增光瓦亮的。
他穿着灰色右衽斜襟短褂和同色系的寬腿褲,手裡握着個電話,跑得直喘,沖着車裡揮手:“思源,诶呀思源,我在這!”
等到思源拿着包跟他重新鑽回了重重樹影裡,他們才開車打道回府,有人疑惑地說了一句:“小源不是漢族嗎,怎麼會有羌族的親戚啊?”
***
趙誠檢查了下張思源的裝備,見上山應該沒問題,才把澤布珍編的白石吊墜遞給她道:“實在不好意思,大晚上還要你跑一趟。”
思源搖頭,将吊墜戴在了脖子上。
這是羌族的護身符,剛才趙誠已經給她提了一句。
而具體情況電話裡也跟她說了,剛才過來的路上又查缺補漏了一下。趙誠說得很急,但思源也理解了大概。
那個算命的年輕人到了這裡就發了癔症一樣,珠玉和姜玠去山裡找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他們在家裡等得焦灼,直到下午的時候對講機裡才傳來消息,是珠玉的聲音。
她說有點棘手,但沒有什麼大問題,隻是找不到風辛金,又給趙誠報了一個電話号碼,讓他找人來。
趙誠從見到思源的那時候起心裡的嘀咕聲更大了。
他原先還以為最起碼是個和珠玉一樣有能耐的人。為什麼呢?他和澤布珍的年紀都大了,可寨子裡這麼多年輕人呢,她怎麼就偏要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來呢?
這才走到山腳下,他還不累呢,思源就已經呼哧呼哧地了。放她進山裡,不危險嗎?
思源腦子裡一團亂麻,她從剛才就想問了:“珠玉,是誰啊?我阿榆姐呢?”
趙誠一愣,才想起來這小姑娘完全不知另一重身份的事:“珠玉,就是白榆呀。”
***
思源的背包裡有登山的裝備,比不上姜玠準備的專業,但也夠用了。珠玉沒給她什麼額外的東西,隻留了一句叮囑。
留得莫名其妙,隻有幾個字。
趙誠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隻是複述過來,又再三叮囑她多加小心。
“攢足勁,給他一耳光。”
給誰一耳光?為什麼要給那人一耳光?
思源攥着拳頭,咬牙開始往山上爬,她的手電筒光線不是特别強,照在土石上,顯得黑黝黝的。
沒過多久就累得喘不上氣,撐着一旁的樹歇息。但她很快就發現,自己腳下的那塊漆黑的地方,好像開始不一樣了起來。
她湊近了想去看,那塊黑色登時就像漩渦一樣變得不真實起來,不待她反應,随即抽真空一樣将人吸了進去,思源整個人被甩着狠狠撞在了石壁上。
她痛得直抽氣,急忙檢查手電,還好能用。
這是個一人高的腔室,也不知道是怎麼進來的,反正周圍的石質牆壁一點縫隙都沒有。這個空間還挺寬敞,一直往着一個防線延伸,好像看不到頭似的。
思源不敢耽擱,因為她記得,趙誠很急,珠玉很急,雖然不知道急在哪裡,但就是很急。
她哆嗦着站起來,順着這條通道往裡走。
空間卻越來越狹小,再往裡,就隻能彎着腰走了。
思源低着頭往裡挪,一低就看見了地上一塊尖石,上面挂了些青灰色的衣服纖維,還沾染了點血迹。這血滴滴答答,一直往前延伸,又走了十來分鐘,到了面石門前,就沒痕迹了。
當然,也沒路了。
思源閉了閉眼睛,她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條路細細分辨的話,是能感覺出來是斜着往上的。門扇上有圓柱銷,嵌進了山體的凹窩中,在這框的四周,有止口,托舉着石門不會向下劃落。
而且,有倒鈎狀的挂鈎機關,和石門上連接起來,思源看不太懂,但心中隐隐猜得到,如果從這頭能打開的話,應該是個隻進不出的裝置。
阿榆……啊不,阿玉姐是不是要她進到這裡面呢?
還有那一句,“給他一巴掌”,那個人,就是在這條路上受傷的人嗎,是那個算命的嗎?
而且,不是說阿玉姐和姜玠一起進到山裡了嗎,通道隻有一條,為什麼沒有見到他們,他們到底在哪?
是困住出不來了,需要她來開門嗎?
空想得太多也無益,思源終于下定了決心,将手電筒咬在嘴裡,在地上找了快堅實的地面,以此做着力點,用了全身的力氣去頂石門。
但那門比她預料中要輕上很多,勁頭使大了,便收不住力氣,把門撞開來,人朝裡面跌了進去。
踉跄幾步就站穩了,四下打量就看到,裡面不再和外面一樣除了石頭什麼都沒有了,思源腳下有一地瓦罐殘片,被什麼撞碎,滿目狼藉。
在這狼藉之中,還有一個似人非人的物種,軀幹扭曲,四肢撐在地上,像蜘蛛一樣到處亂爬亂拱,此時還沒察覺有人進來,還在毫無頭緒地找着什麼。
思源一路上都在做心理建設,所以一直在心裡預演着那一巴掌。
這時遇到,來不及多想,直接一個箭步奔了上去,将渾身的力氣都調動了起來,以軀幹為中心,手臂帶動手腕,掄圓了甩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