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些手印,又是誰的呢?
姜玠繞回去看剛才的那些畫,畫中女娲、共工和羿等一衆創世者與人類的身形相較,大出千百倍不止。
他道:“這些,是神麼?”
珠玉将自己的手貼在了那有一人寬的指骨上:“我不清楚。不過賜書的玄女或許也是這樣的身形,所以他們才會覺得不夠。”
空間不夠。
所以才舉衆神明之力,共擘落星,就為了造個等待數千年後某人能夠造訪的世外桃源?
巨骨鑲嵌在岩壁内,按理說應該變得類石質化,泛褐灰或者赭色,但眼前根根骨頭,依舊白森森的,好似剛離體不久。
珠玉退了回來,輕輕搖着頭:“也不對。首先,剛才在水下被魚群卷過來的時候,山體中間的縫隙雖然對我們說還算寬闊,但要過這麼大體型,應該也不夠吧。再者,現在腳下的平台,如果是初代玄女,上得來嗎?”
姜玠環視身周,空間一覽無餘,同那些手掌比着實有些小巫見大巫了。他又将視線投到橫亘在落星底部中央的暗河上,不能排除有别的山體存在類似的通道能來到這裡。
縱使能過得來,暗河的水面也着實不寬。
珠玉将照片劃過去,在這裡斷章取義也沒什麼實際意義,再說,也沒明顯的頭緒。
剛才兩人一個負責撬,一個負責扶倒下來的畫層和攝像,誰都沒來得及細看内容,現在翻到第二張,登時覺得剛才茫然的猜測多少有些沒必要了。
如果說這張是以一種宏觀的角度畫下的,那麼下一張,就是以正常人類的視野作圖。
落星之中,有一個個人面蛇身的生靈将軀體纏繞在一起相互借力,上肢牢牢支撐在四周。
有壽命到盡頭正在隕落者,因手掌長時間發力,早就和石頭融在了一起,龐大的身體了無生氣地垂着懸挂在石壁上。還有逝去有時日者,殘留在石壁的手掌已經變成了白骨,而掉落在地的殘軀,化作了遍地的野草與樹木。
從暗河中有正往外爬着小小的人影,身上或多或少背着各樣的工具,已經上岸的人排着隊向着現在他們所在的方向而來。
有人負責開鑿石壁,一階一階壘起高台,有人和泥作畫壁,亦有人取礦石作為顔料,取筆作畫。有完工者,依舊排着長隊下了暗河。
隊伍有條不紊,中間交叉形成兩個連在一起的小圓。
像一個無限循環的符号。
珠玉歎了口氣:“這就能解釋,獨眼的洞口為什麼會有白骨了。”
魚群是進落星前的最後一道屏障。它們個體雖小,群起攪動的水流力量卻不弱,如果不是被轉起來的漩渦,他們也不會這麼快就能從暗河中出來。
雖然說那時候的“人類”,和現在的肯定有不同之處,但如果聽水魚持續阻攔,也是能溺死在水裡的吧。
姜玠也蹙眉:“也就是說,他們發現出于某種原因出不去,被困在那裡,而想再回來又會被魚群攔住。生死無望間,便選擇虛言,葬身與獸口。”
“會嗎?可是被餓死不比被吃了好啊?”
姜玠于是順着她的念頭改口:“或者說就是被餓死了。那種生物不能亂殺活物,但死去的軀體或許就能用來果腹。”
珠玉遲疑着點頭,看向低處一叢叢茂盛的樹林。
姜玠擡頭望向那片依舊泛着柔和光芒的石脈:“這裡是祖魂之地,神明亡魂或是方才建造之人的魂魄,應該都在這裡得到自由了。”
珠玉盯着碧綠色的樹枝,思忖着道:“肉身死去,但又化作了另一種生命繼續活着,也算死麼?”
姜玠不知該怎麼回答,就見她歎了口氣,手指一動向後翻去。
再下一幅,是零散的地圖。标注不同的國度與部落,被用了極小的字迹記錄描述,拍下來的已經分辨不出來了,但還是能看到有幾個是用白筆填寫。
還有一些用了青黑色。
珠玉想起什麼,打開備忘錄,剛才記錄了通道兩側奇怪建築的數量,左為十八,右為十七。
若用四象相聯,南為尊,左主春生,為青龍,右主秋殺,屬白虎,同壁畫上顔色對應,剛好少了一個。
雖然注釋的小字看不清了,但有詳細繪制每一個地域的居民。有身被羽毛者,有獨臂一目者,有一身三首者,亦有通體發白者,大多數兩人都不認得,但也能認得出是生活在地面上的,隻有一尾粉色的小魚,藏在角落裡面,周遭畫着波浪的紋路,被白色顔料圈起。
如果說外面這些東西是這一衆居民的廟宇呢?
聽水魚是不是就應該在水裡,那是否就對應着少掉的那一個數字?
珠玉回想着那些精美的木質架子,不知道被建來做什麼的,或許作守衛之用。
可明明他們走進來的時候,裡面都空落落的,沒有半點動靜。
有什麼在腦中飛快地掠過,珠玉突然一驚。她忽然想到,木架上都有雕花彩繪,左右和其上形狀花色各不相同。
就像對聯一樣。
不知道是出于什麼目的,當年刻意被遺漏的一座小小廟宇,在多年後被天桑用刀在石壁上補齊了。
珠玉剛才就應該猜到的。
三十六星門,以九宮四象為底,九門為一輪,每門皆有一星,可着門神守陣。
如果沒加這一座,三十五結,五行終了,七曜閉合,是為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