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介正對着錦鯉池發呆,突然聽見人聲,再一看見讓他心有餘悸的臉,吓得一抖,自己的腿把自己給拌着了。
石溪原本已經抓住他了,這是不假思索的本能動作,卻在詫然間倏忽松開手,順帶還推了一把在打晃掙紮的石介。
“噗通”一聲巨響,石介華麗麗的掉了進去,池中的錦鯉吓得四散開。
池裡的水不深,石介坐着也淹不到他。
“上來啊,你打算就這樣見爺爺?”石溪說話一直都是這樣不疾不徐輕緩有序,長相也是端正又貴氣,一看就是大财閥家的太子,謙和有禮貌,又很有分寸感,不親昵又不冷淡。
枉石介從前還覺得這個弟弟不錯,别人都喜歡揶揄諷刺他,石溪卻從來沒說過難聽的話。做夢的時候還想過,要是石溪能念在他們是親兄弟的份上給他漲點生活費就好了,或者索性就養着他這個沒用的廢物哥哥,随他潇灑花錢。
石介抹了一把自己濕漉漉的臉,晚風一吹,他咬着牙齒打了個顫,卻坐在水裡還是不打算起身。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以後小心點。”石溪收起假模假式要拉石介上岸的手,看着走來的劉爺,回頭對石介說,“你要是有脾氣,走就是了,不會有人攔你。”
劉爺是爺爺身邊的人,石介也不敢把事情鬧大,總不能告狀說是石溪推的他,鬼都不會信。
石介在劉爺走近時自己爬了上來,錦鯉池的水不幹淨,青苔都黏他衣服上了,濕嗒嗒的也落魄的難看。
“劉爺爺,我先帶哥哥去洗澡換衣服,我院子離這邊近,從梅園走不太會引人注意。”石溪的表情像是壓住了愠色的不予計較。
劉爺爺贊賞的點了點頭,沒有多話。
石介隻好跟在了石溪的身後,還要躲躲閃閃避開偶爾遇到的傭人狐疑又獵奇的目光。這個時節的梅樹還一片青綠,石介沒有一步是能安穩踩在石階上的,風吹的他一直在發抖。
石溪的院子确實離得不遠,他給石介指了一下手:“你從那邊走。”然後自己從正門進院子。
走後門。
“二少爺,這是怎麼了?”保姆薛姨看着站在後院瑟瑟發抖的石介,問從正門走進來的石溪。
石介因為是私生子從未被家族接納,他的名字是湯美蘭給他起的,叫什麼都沒人管,湯美蘭不知道其實他們這一輩從水,大少爺是大伯家的石沅,所以家裡人才管石溪叫二少。
“沒你的事。”石溪跟薛姨說完看向石介,示意他道,“跟我上來。”
石溪自己換了拖鞋,石介不好意思踩着沾了泥水的鞋子踩髒了地闆,但等脫了鞋子看到自己走出的一路水漬貌似也沒好到哪裡去。
“沒關系,我等會兒過來打掃就好了。”薛姨對石介倒是挺客氣的。
薛姨自然是認識石介的,但不常看到,石家的傭人都是各自負責各自的片區,石溪成年後就不跟爺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了,自己單獨辟了院子,院子裡安排人單獨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石溪的媽媽申敏月不住在石家,從石溪被老爺子接過去撫養之後,她就回到申家了。當時申家的掌權人還是石溪的外公,他支持申敏月創業,而後來申敏月的事業也确實做得不錯,甚至從申家脫離了出來,闖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所以即便申老爺子離世了,申敏月還是活的獨立又風光,就是她沒有再婚,跟石家的感情也不深,哪怕對石溪也很淡。
大多時候身邊人的态度就代表了主子的态度,老爺子對二兒子的早逝多少還是介懷的,當初是他強硬拆散,弄得二兒子就此郁郁寡歡,給配的姻緣也很不幸,大家都被折磨的很痛苦。
石溪生來爹不疼娘不愛,他心疼也器重,但流落在外的石介,他又怎麼可能沒有愧疚和憐愛呢?
隻是老爺子一向強硬,他是不可能承認自己的錯誤的,他要扶持石溪接手偌大的家業,也再不可能接納石介認祖歸宗。一個家族要屹立不倒,家風就一定要正,像申家,内鬥的都快散了,就剩了三千破船釘,能撐到幾時?
薛姨以前是在老爺子跟前做活的,石溪過來被跟着分了過來,從過來後還是第一次看到石介。算起來都有五六年了。
雖然濕漉漉的很落魄,但依舊出挑又明豔,比從前也成熟了,少了沒心沒肺的孩子氣。
石介跟着石溪進了樓上的房間,在進門前石介猶豫了一下,但看石溪并不會罷休的樣子,他心一橫還是進去了。
石溪關了門,順手把門反鎖上了。
石介回頭看他。
他說:“跪過來。”
石介打了個冷顫,咬着牙說:“我還是先去洗個澡吧!”
石溪加重了語氣:“我再說一遍,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