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阿容,你是朕的妻子,永遠都是。”他在她耳畔輕聲說,“你就該留在朕的身邊,在朕的眼睛底下,還想去哪兒——和伏連那個賤民嗎?!”
說到最後一句,他又忽而暴怒起來。
岑容突然開口:“留在你的身邊,然後為你廣采衆女,充盈後宮,撫育那些别人生出來的子嗣?”
宋繼昭一怔。
岑容慢慢轉過頭來,對上他的眼睛。
“你問我為什麼要離開,那我也來問問你,”她說,“三年前,始光十五年冬天,我的那次小産,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她掙開宋繼昭因驚愕而失卻力度的手,回手抓住他的衣領。
“我問你,在發生了這件事之後,我憑什麼還要留下來?”
“……你都知道了。”宋繼昭說。
“是,我全都知道了。”岑容淡淡道。她猛地推開他,起身趿鞋下了地。
“你不願意岑家再成為皇子的母族,這點無可厚非。你是天子,有自己的考量,我都知道。”她回身看他,“但我作為我自己,也有我的意願——一個寬容無私、無尤無怨地輔佐天子的皇後,或許我從前願意做這樣的聖人,但現在不了。”
宋繼昭注視着她。
岑容面色冷淡,就這樣站在榻邊,垂眼與他對視。她的衣衫在片刻前的掙紮中早已散亂,然而周身的氣勢卻并未因此而局促半分,眼中仍舊充滿了銳利,冰涼,以及——恨。
他平靜地說:“願不願意,你都得留下。”
他再度伸出手,大力扣住岑容手腕,将她拉過來。岑容面色微變,也用力向後撤去。
他們在這方寸之間再度撕扯起來,像困獸籠中的兩隻鬥獸,比起夫妻,更似仇雠。
“咚——”沉重的殿門突然被敲響。
有人在殿外道:“太後娘娘聽聞皇後回宮,特此召見!”
是朱太後身邊女官的聲音。
宋繼昭皺起眉,喝道:“退下!”
那聲音毫不退讓:“謹遵太後谕令,請皇後即刻前往宣光殿觐見!”
宋繼昭面色陰沉,向岑容望去。岑容身處劣勢,猶然不露妥協神色,隻是擡起下巴,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
寂靜的對峙,久久凝固在這座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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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辇在宣光殿前停下,岑容要動身時,手腕忽而被人捉住。
宋繼昭淡淡地說:“你盡管躲進宣光殿,看這裡能庇護你多久。”
岑容一言不發,用力掙開他的鉗制,起身下了轎。
女官将她引進宣光殿中長長的廊道,走入主殿時,流石又驚又喜地撲上來:“娘娘!”
她眼眶微紅,額頭也隐隐泛着青色,像是曾用力地在誰面前磕下頭去。看見岑容還帶着些淩亂的衣飾,以及雙腕上明顯的紅痕,她眼中一下子又泛起水霧來:“這是……”
“沒事了,一點小傷而已。你做得很好。”岑容輕拍了拍流石的背,向同樣驚魂未定地湊上前來的竹苓與雲影點點頭,擡眼朝上方看去。
主座之上,朱太後一手支頤,正饒有興緻地注視着她們主仆四人。對上岑容望來的目光,她微微笑了笑,放下手坐直了身體。
“那麼,皇後,”她似笑非笑地說,“你讓你的侍女緊急來求孤召見,說必須要當面告知的重要之事,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