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凊伺候前頭那個繃架快一上午了,這會兒子已然是煩了,她将這個繃架扔到炕上,對着還在想着心事的重明道:“這會兒你來了都來了,就不要耽擱時間了,索性将《千字文》都背了吧。”她誘哄道:“你若是背的叫我滿意了,我連午食都不吃了直接去找三哥,讓三哥将那捶丸立馬捎進來。”
重明看了一眼善凊,再瞥一眼那撂在炕上的繃架,曉得阿姐是拿自己打發時間就為着不擺弄繃架,不過他也不為此言語什麼,隻問了一句善凊方才說的可當真?
善凊也不全是哄他,他若真是背的不錯,她肯定是依諾行事的,于是便也點了點頭。
《千字文》善凊是早背熟了的,是以也不用拿書過來對着看;而重明是今兒早上才過了一遍,這會兒腦子裡已然還記得,是以也不用專門回房再取了書過來,所以小李氏過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一兒一女搖頭晃腦的樣子。
她靜靜地站在稍間門簾外,就着撂開的一線門簾看着裡頭的情況,等重明背完了方才撩開簾子進去。
小李氏一進來,善凊便是一驚,“您怎麼過來了?”
小李氏嗔了她一眼,坐在她旁邊,拿起她的手便看,“我這不是聽說,有人的手變成了簸箕篩子了,全都是針眼了。”
她看,善凊便由着她看,但嘴裡卻不叫疼,也不抱屈,善凊不覺得這值當什麼便道:“這是小傷,犯不着您專門跑過來一趟。拿折竹的話說,您要是晚些時候過來,我這傷怕就好了。”
善凊說的雲淡風輕,小李氏卻是心疼的,她将善凊左右兩隻手都細看了一遍,眼見紮了針眼的手都微微紅腫起來,不免又是心疼又是責怪道:“怎麼這般着急忙慌的,就那點東西,你就是繡上個兩三日再送過來,我也不會說什麼。你性子偏生這般急,就非得今兒将東西趕出來不成。”
“娘,你也說了我性子急,這擱在手上的活兒,早晚都得做,又不是平白磨蹭時間便能挨過去的,索性不如早早地做了交了差了事。”善凊歪靠在小李氏身上撒着嬌。
小李氏說她不過,隻能伸出手指點了點她額頭,“你這張嘴啊……”
“阿姐巧舌如簧。”重明接過母親的話,直接評道。
鑒于他方才背誦的不錯,善凊便不與他一般見識。她轉頭問小李氏,“您過來不會專門隻為了瞧我的傷罷?”
小李氏思忖了片刻,才将昨兒晚上想了半宿的話吐出來,“這聶先生眼瞅着風寒好了便要開課,你二伯母家的侄兒們看這情況也是要過來一起讀書的。你善芸姐姐那頭,我看是不大願意同他們混在一處的,她是想着認得幾個字便成了,不做個睜眼瞎便是了。隻是若是她從學堂離開了,便隻你一個閨閣女在裡頭,這……多了幾個李家外姓男在學堂,這……終究是不大方便的。”
善凊聽着這話,不消多想便明了小李氏的意思,隻是她卻有些不情願,“聶先生學問好,我不想離開學堂。二伯母家的侄兒來了便來了,如今還未到男女大防的時候,不至于如此嚴苛罷。”
小李氏面帶憂色,她不若女兒這般天真,“事情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簡單。你現在是未到及笄之年,覺得這般年歲與外姓男子一道讀書并無大礙,可如若到了你婚嫁之年,這等事要是傳了出去,這外頭的人又會如何去想?有道是:衆口铄金,積毀銷骨。”
善凊覺得小李氏思慮得太過,她道:“這是咱們家的學堂,這裡裡外外都是咱們家的奴仆,這有誰會往外面道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