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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善凊早早地被李媽媽叫醒了,她睡眼朦胧,嘴裡叫苦,“這金烏都還未出來,何苦叫我這般早?”
“夫人交待了,這該有的規矩是不能少的。奴婢聽說今日來的這位,手裡的本事是撥尖的。您若是怠慢了人家,人家看家本領若是不教與您,這豈不是白費功夫。”李媽媽挑揀着榉木衣架上的衣裳,一旁的折竹懷裡還抱着些許。
善凊起身,好笑道:“她憑借吃飯的手藝,難道就會因着我們府上的一次聘請就會傾囊而受嗎?”
她就着銅盆熱水,洗了一把臉,間隙道:“李媽媽,這放利錢的都不如你會做生意。”
李媽媽拿了一套雨過天青的衣裳過來,對照着善凊的身形,喜道:“這素雅的顔色落姑娘身上是極好的。”
善凊偷空觑了眼衣裳,笑道:“您說道我們的時候,哪有半句不好的?”
折竹接過衣裳,服侍她穿起來,“阿娘見着姑娘就歡喜,自然嘴裡都是好話。”
善凊白了她一眼,“你的嘴也跟你阿娘一樣,成天跟抹了蜜糖似的,将我哄得暈頭轉向。要是哪一日我闖了禍,定是你們鬧的。”
折竹手裡系着盤扣,嘴裡大呼冤枉,“怎的說好話還落這一個不是?敢情哪日姑娘犯任何錯,這錯都能怨怪到奴婢和阿娘身上來了?”
“那可不是。誰叫你們成日裡拿好話哄我,讓我不曉得天高地厚了,那豈不是就會闖禍了?”善凊言笑宴宴,故意拿話逗她玩。
李媽媽看着一襲青衣的善凊,不住地點頭稱好,“倒是顯得姑娘清雅極了。”
善凊眉梢一挑,嘴角邊的狡黠之色一閃而過,她朝折竹道:“你瞧瞧,你阿娘自來了我房裡,這嘴裡的誇贊之詞可曾停下過?”
哪知折竹不以為羞,反以為豪,“那還是姑娘生得好,不然阿娘縱是想誇也不知從何誇起啊。”
善凊算是被這一老一小打敗了,見此她低聲咕哝道:“你們就見天地誇吧,遲早有一天得弄昏了我的頭。”
李媽媽耳朵靈敏,接過話道:“那不會。姑娘向來知數,心裡是比誰都明白的。”
前頭說了恁般多的好話,善凊心湖卻不見任何波瀾,可唯獨這一句卻叫她紅了面。她輕咬了咬唇,倒是沒再拂這一句。
繡娘并不敢托大,早早便來了喬府。來人同小李氏是舊交,故人雖不常謀面,但終不至于生疏。更何況,小李氏待人向來親切,茶過半盞,繡娘便已經不同剛剛見面時那般拘謹了。
“夫人在閨中時繡藝便已非凡,如今更是更進一步,既如此,又何須特特來尋我教授貴府小姐?”坐在輪椅上的婦人,容色秀麗,但眉眼間終是多了一些風霜。
“玉娘,繡藝這東西是個死物,我喚你來,若是隻為這個,就如同你所說的,我自己便能教與她。這世上有萬般學問,我隻怕她誤在一樁上。”小李氏輕抿了一口茶,她放下茶杯,擡眼看向顧玉娘,輕問道:“你可懂我這個為娘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