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您也不是處處都風雅的啊。”她伸手點了點其中一冊的封面，上頭赫然書了兩個大字‘繡記’，桌面上的三本依次便是‘繡記’一二三，一看便知道小李氏的敷衍之情了。

被女兒揶揄，小李氏面不改色，她靜靜地望着善凊，直到女兒臉上的笑色一點一點退去，她才溫聲解釋，“左不過是随手記下的心得，沒什麼要緊的，何須花那個心思取名字。”

“呐，現在這幾本都給你了，你方才不是笑得歡嗎？我且看着你日後的長進。”小李氏知道繡藝是善凊的痛腳，故意戳她。

善凊敢怒不敢言，隻能心裡腹诽母親的狡詐和記仇，不過是揶揄一句，當場便報複回來了，一點都沒有大人該有的氣量。

這時，外室傳來說話聲，善凊聽着聲音像是喬賢，不過幾息功夫，就見落地罩的軟簾被撩起，喬賢闊步進來。

“這幾日就不用等重明了，我跟聶先生打過招呼了，這幾日就叫他留堂好好溫習功課。”喬賢像是有心思，倒是不曾注意母女倆此時的動靜，而是看着小李氏先将重明的消息說了出來。

與他夫妻多年，兩人視線相對間，小李氏便瞧出了什麼。她下榻之際對善凊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她收斂點，今日不要得罪她父親。

善凊知意，她一慣曉得什麼場合說什麼話。

小李氏走到喬賢身旁，服侍他去了暖閣換衣。

善凊瞧着人離開了，就将桌上的冊子都收了起來，然後吩咐折竹将東西送回房。

想了想，她在折竹出門之時，又将人叫了回來，在她耳旁吩咐了幾句。

折竹聽完，點頭應下。

善凊等人出去了，豎起耳朵聽了會兒暖閣的動靜，估摸着時間，這才出了内室。

吩咐了人端來了銅盆洗手，才放下袖子，就見喬賢和小李氏出來了。

喬賢沒有往日的興緻，隻淡聲地吩咐用飯。

善凊悄摸擡起眼皮掠了一眼喬賢的臉色，乖覺地應聲。

三人依次坐下，下人們也察覺到了氣氛迥異以往，上菜之時動靜也較以往小上了一些。

用過飯後，善凊也不停留，她乖順地朝父母行了禮打算退下，就聽喬賢叫住了她，“今晚不用過來了，你也歇一晚。”

善凊一頓，回身，斂下眉眼應道：“是。”

回房之時，折竹還沒有回來。屋裡的小丫頭已經掌了燈，善凊坐在炕上，随手翻了翻先前送回來的幾本冊子。

小李氏的手記如同她這個人一樣細緻妥帖，所有的心得後頭都會跟随相應的圖畫作為講解說明。善凊覺得有趣，便看得細緻沉心，連折竹進來的腳步聲都未曾察覺。

“姑娘。”折竹走到近前輕喚。

“回來了。”善凊一愣，将冊子慢慢合上，“怎麼才回來？”

“奴婢先是去了一趟芸姑娘的院子，丫頭說姑娘還沒回來。然後奴婢就去了一趟前院，從門房那裡知道，四夫人今日也沒回來。”折竹掃了桌面一眼，上前找來專門用來放書的匣子。

“都沒回來啊。”善凊看着素樸沒有一絲花紋的木匣，輕撫了撫匣面，像是思忖，片刻後，她才将幾本冊子妥帖地放到匣子裡，“你将這個收好。”

折竹捧過匣子，猶疑道：“那芸姑娘那頭……”

“你聽着消息便可，若有什麼再來回我。”比起善芸的事來，其實善凊更想知道喬賢今日的狀态是何緣由導緻的，但奈何終究她人小力薄，膽子也不夠大，她敢派人打聽善芸乃至四叔母的情況，卻是不敢将手伸到喬賢的身上，她怕露了痕迹，畢竟她一身的本事都是父親教出來的。

折竹将匣子放到書房的書架上，聲音隔着老遠傳來，“芸姑娘若是今晚不回來，豈不是明日顧師傅的課也沒法子上了？”

“誰知道呢。”善凊有些心不在焉，“想必她心裡是早有成算的，若是明日的課來不了，那大概是她覺得這繡藝也不甚重要吧。”

折竹覺得自家姑娘這話着實奇怪，芸姑娘平日裡那般看重女紅，隔三岔五便上門來求教夫人教導，這樣一個人怎麼會覺得繡藝不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