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柔擡眼觀摩着上方懸浮光圈層層疊疊,五光十色,在空中徐徐旋轉,散發着柔和的光。
陣紋中每一道精妙的轉折都隐隐蘊藏着玄奧之力,就算方柔不懂,那協調的陣法也自帶一種法則力量之美。
“逆向雷陣上面疊個水靈陣,這樣抵消雷劫之力,有點想法啊。”
高台上,美男慢悠悠揉着手上玉核桃點評道。
“是呀,百歲凝神,實在難得,還是凖師弟福氣好,有此佳徒。”花白胡子好爽笑了聲,口氣卻怎麼聽怎麼酸。
聞人凖聽膩了旁人對白黠的稱贊,隻平靜看着劫雲底下的二人。
雷雲下,白黠還有閑暇捏着方柔下巴細細端詳她的臉,“你叫什麼?”
方柔不理解對方眼中的光彩從何而來,“方柔。”
“雲水蛟龍……矩城方家?”
白黠挑眉有些訝然,垂眼看了下方柔的手上在指尖歡快遊轉的蛟龍。
方柔猶豫着點了點頭,盯着白黠的銀眸,“是。”……吧。
【方柔】在原文和遊戲中都是個十八線的小配角,隻在男主某個練級副本橋段出現過。作為主角對手,作者寥寥數筆介紹了方家雖是靈界富甲一方的巨賈,但族人修煉資質不好,她在山門立足憑借的是先知般精準的判斷力和謀算,和白黠基本應該沒有交集。
不習慣方柔這樣直勾勾的凝視,白黠有些不适應地回過頭,一一掃了不遠處在場人員,把每個人都仔細看了遍,目光劃過某個點時停留得格外久,眸中冷意讓方柔如墜冰窟。
方柔下意識跟着看向觀天台方向,沒找出她具體在看什麼。
天上落雷的頻率越來越密,喚回了方柔的注意力。
“三十九道了。”白黠抿唇望天。
天上烏雲濃厚得能滴出墨來,半點雨過天晴的迹象都沒有,反而越來越暗。
方柔被高她半個頭的白黠虛攬在懷中,鼻尖觸及她微潤的發尖,那兒帶着股清新的味道,她卻無暇欣賞。
她問白黠,“應該是幾道?”
談話間,雷落得更密了。
白黠圈住方柔,在她背後雙手結印,補設了好幾道更繁複的靈紋陣,才撥冗回道,“凝神境,當渡四九雷劫。”
女人瞥了眼搖搖欲墜的靈紋陣,把手中憑空多出的雪白命劍抛了上去,堪堪保住了頭頂幾個明明滅滅的靈陣。
“雷劫的數量不應該人人都一樣嗎?”方柔問。
四九雷劫應該是三十六道,現在已經是三十九道了。不過夢都是離奇的,她也沒揪着這點不放。反倒想着平日裡面做夢時,場景切換總是很快很不連續,為什麼這個夢的場景不但真實美麗,還那麼身臨其境?
女人好像聽了個什麼笑話,低頭看向身前的小人。
“神族都亡了,天道還能在嗎?”
“也是。公平也好不公平也罷,都是弱者安慰自己的借口。”
方柔作為資深社畜,深有感悟,在想着别的問題的人脫口而出,接了白黠的話頭。
“贊同,還有别的嗎?”女人眼睛一亮,勾起了現身以來的第一抹笑容。
方柔沒想到白黠會這樣問,稍稍拉回思緒,覺得這位的邏輯倒是很符合她做夢時跳躍的風格。
女人近在咫尺的笑靥坦蕩又幹淨。
想到她在故事中的結局,方柔有感而發說了句:“人活着,不用太在意強弱輸赢。人神妖魔,門派榮譽,都是給自己設的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走在自己的道上,無愧道心。”
她想說給故事結尾的白黠聽。
空中的雷雲似乎比剛開始的時候更濃厚,遠處的雲彩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這邊移動。
周圍的天色依舊美麗,與白黠她們頭頂方寸之地的墨黑邊界分明。
頭頂那團濃墨般的黑雲中五彩的電光蠕動,照亮了劫雲之下二人的臉。
二人眼中的對方似乎被那五光十色描繪得更清晰了些。
女人凝望着方柔久久,微微眯起眼,豎瞳收放了下,“你……”
這時,莫雲終于又醞釀出一道杯口粗的天雷落下。
雷被靈紋陣擋住四散開來,化成道道粗細不一的雷電落在地上,擊打着她們周身的一切,發出一串噼啪噼啪的響聲,戳住了白黠的話頭。
山靈玉後邊的一棵樹應聲導向了不同的兩個方向,沒有任何變形,截面處閃現出漆黑的光。強勁的雷壓瞬間就把這顆比磐石還堅硬的萬年老樹表面鑽石化了。
見到那斷口,方柔忍不住又往白黠的手臂上看了看,心下嘶了聲,那得是多疼?
她一直認為人與人的羁絆就像刷牆,一層層一件件的感知、感動,然後越來越醇厚,直到量變。這就是方柔這個方法論者對人情的理解。無論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在她看來都是這樣累積起來的。
她對白黠這個角色的觀感也因這場雷劫發生微妙改變。
這和吊橋效應無關,而是被守護的感覺。
哐……哐……哐啷!
接下來落下的天雷一道比一道粗,像下了狠心一定要把二人劈死當場。
方柔有些無措,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她都不記得上次有這種無措又無力的感受是什麼時候了,可能是剛實習的時候,也可能是高中時某次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答的曆史考試。
這感受容易讓人産生自我厭惡。作為一個方法論者,方柔很難接受自己處于一種廢物的情況中。可她也明白現在什麼都不做就是最好的選擇。
想到白黠作為重要大佬角色,就算在夢裡也不可能就這樣死在凝神境的劫雷下,方柔顯得冷靜安心。
又不知挨過了多少道天雷,有道雷直直劈在白黠的命劍上,讓她們頭頂那柄通體雪白的神劍發出陣陣嗡鳴,上方靈紋陣盡數碎裂。
濺出的殘餘雷力落在圍繞着山靈玉的池塘裡,蒸騰起源源不斷的水汽,雷力又順着這片水汽爬回空氣中,發出一連串細碎閃光和輕淺的滋滋聲。
方柔有些害怕,有些好奇,捏住了白黠一邊手腕,從她的庇護下探出腦袋,想看清天上的情況,卻被女人一把扶回了頭。
“别動!”
女人眉間輕松不複,銀眸轉了轉,索性旁若無人地将方柔整個人壓在了地上。
這個姿勢,隻要方柔一個擡頭,她們的鼻尖就能相觸,突破了她的舒适範圍。
她本能避開白黠鼻尖,頭往外偏了下。
“真不聽話。”
在白黠眼中,方柔這年齡就是個幼崽,有些多動倒是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