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濃墨傾瀉,妖界的罡風卷起枯葉盤旋在妍清腳下。她凝視着眼前半透明的屏障,那些流轉的暗紫色符紋如同活物般在結界表面遊走,将最後一絲天光切割成支離破碎的光斑。
她轉頭,目光堅定地落在蒼狼的身上,聲音低沉而有力:“蒼狼,你回妖皇殿去找我哥哥,就說我們已經找到他們的巢穴。我先進去查探。”
蒼狼的銀甲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上前半步,玄鐵護腕與劍鞘相撞發出金石之音:“公主三思,裡面情況未明,還是屬下去查探......”
“我要親自确認。”妍清擡起的手腕凝着幽藍妖力,指尖堪堪停在距離屏障寸許處。那些符紋突然劇烈扭曲,在她雪白的肌膚上投下詭谲的陰影,“若這當真是他們的巢穴......”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凄厲的鴉鳴。蒼狼腰間佩劍突然震顫着出鞘三寸,劍身上镌刻的圖騰泛起血色。這是妖皇親衛隊特制的示警法器,唯有遇到皇族血脈相關危機才會如此反應。
“您聽!”蒼狼猛地按住劍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連劍都在預警,此地兇險遠超預計。請允許屬下......”
“蒼狼。”少女突然轉身。她眼底浮動的幽藍色妖紋比往日明亮數倍,那是皇族血脈沸騰的征兆,妍清指尖凝聚的妖力突然暴漲,在屏障上撕開僅供一人通過的裂隙,“本殿要你記住,皇族血脈從不需要躲在臣子身後。”
蒼狼單膝跪地時,玄鐵護膝重重砸進地面。他望着少女義無反顧踏入結界的背影,轉身回頭往妖皇殿的方向而去。
結界彼端的世界仿佛被時光遺棄了千萬年。妍清踩過龜裂的黑色岩層,每道裂縫中都滲出粘稠的橙霧,在她繡着金線的裙裾邊纏繞不去。
遠處高聳的斷壁殘垣間,半截石碑斜插在碎石堆中,斑駁的【遺忘之地】四字竟是用血書寫,幹涸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詭異的暗紅。
破空聲來得毫無征兆。
十二道玄鐵鎖鍊從四面八方襲來,鎖環上跳動的幽冥火瞬間照亮方圓十丈。妍清旋身避讓時,發簪不慎被鎖鍊絞斷,潑墨青絲飛揚的刹那,她看清了懸于半空的身影。
那人披着的玄色鬥篷,蒼白的面容隐在兜帽陰影中,左眼瞳孔泛着妖異的金銀雙色。“你比想象中敏銳。”男人的聲音像是鏽蝕的刀刃刮過青銅鼎,“可惜禹淵把你保護得太好了,連簡單的圈套都看不清。”
“放肆!”妍清并指結印,九道半透明的幽昙花刃在月華下凝結成型,花瓣邊緣流轉着能割裂空間的銀芒。然而當花刃觸及男人袍角的刹那,那些以月魄淬煉的靈刃竟如晨露遇陽般蒸騰消散。
男人蒼白的手指撫過完好無損的衣襟,玄鐵面具下傳來戲谑的輕笑:“讓本君猜猜,禹淵是不是教你說——幽昙月刃可斬世間邪祟?”他忽然摘下面具,額間暗金色妖紋在月光下泛起漣漪。
妍清踉跄着後退半步,足下綻開的幽昙幻影被血色蓮花侵蝕殆盡。那些從地縫中鑽出的噬靈蠱嗅到精純的月華靈氣,鎖鍊上的幽藍鬼火驟然化作萬千吸食靈力的觸須。
“很奇怪嗎?”男人踩着腐蝕岩層的血蓮步步緊逼,骨戒尖端凝聚的暗紅靈壓與妍清頸間花形玉珏産生詭異共振,“你以為數萬年來,為何唯有你們幽昙皇族能在月圓之夜催開九重靈花?”
狂風卷起男人繡着妖文的鬥篷,露出内襟處血色曼陀羅纏繞的半塊玉珏。妍清瞳孔劇烈收縮——這分明與哥哥從不離身的另一半玉珏同源!
“看來小殿下想起什麼了。”男人指尖彈出一縷暗香,妍清腕間用來召喚影衛的月紋镯應聲碎裂,“帶走時當心些,本君可不想要株根系受損的幽昙花。”
數十條噬靈鎖鍊破空襲來,妍清咬牙催動本命花靈,卻發現靈力正通過腳下血蓮陣法倒流。夜空中圓月突然蒙上赤色光暈,這是幽昙族最脆弱的赤月時刻!
她終于明白對方為何選擇今夜在妖市發難——第一代妖皇後裔竟連幽昙花靈與月相感應的秘密都了如指掌。
當倒刺鎖鍊穿透肩胛時,妍清忍着劇痛将本命精血注入地面。男人勃然變色揮出一道禁制,卻仍有星點月輝順着地脈裂隙竄向妖皇殿方向。
瀕臨昏迷前,她恍惚看見對方暴怒地捏碎傳影珠:“告訴禹淵,想要他妹妹平安,就獨自來遺忘之地!”
蒼狼的身影如同一道閃電,在夜色中穿梭,他的心急如焚,隻為盡快回到妖皇殿。
大殿之上,妖皇禹淵的面色如同烏雲密布,他目光如炬,凝重地看着下方跪拜的蒼狼:“你怎能讓公主如此胡來,本皇派你保護公主,如今你卻讓她陷入危險的境地。”
蒼狼跪在地上,頭低垂,聲音中充滿了自責:“陛下,都是屬下無能,請陛下責罰。”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不僅因為恐懼,更因為對妍清的擔憂。
禹淵沉默良久,大殿内的氣氛壓抑得幾乎讓人窒息。終于,他長歎一聲:“罷了,既是她的選擇,本皇也不再追究……”
禹淵的話語還未說完,一道幽藍色的術法自地面升起,如同幽靈般飄渺。禹淵伸手一抓,術法凝聚出一道微弱的影像,呈現在空中。禹淵看見了妍清被妖君抓走的場景,也看見了妖君讓自己獨自前往遺忘之地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