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咻”的一下被蒲忻瀾睡過去了五年,當然這并不是說蒲忻瀾一覺睡了五年,而是我們的修竹峰長老秉承着嗜睡的“雅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把日子當覺睡了五年。
這一年陽春三月裡的某一天,蒲忻瀾惬意地躺卧在長青古松粗壯的枝桠上看山澗修煉場的外門弟子們修煉劍陣,他的頭頂時不時有練習禦劍飛行的小弟子“嗖嗖”而過,帶過陣陣舒爽的山風拂面。
外門弟子不比各峰長老座下的真傳弟子那般悟性靈根俱佳、天賦卓然,他們大多資質平平,修煉起仙法來也按部就班、中規中矩,少有修仙半途忽然天時地利人和就打通任督二脈仙法大成的天選之人,那些都是大器晚成的鳳毛麟角,大部分外門弟子都隻能靠後天的努力彌補“先天的不足”,有些人甚至窮極一生都修不得仙骨,落得個半仙,最後隻能認清現實“告老還鄉”,更别提想要在實力上勝過那些天之驕子了。
實力不夠技巧來湊,外門弟子雖然個人修行比不上真傳弟子,但各種多人陣法卻能勝過一籌,其中劍陣便是仙山五行八卦陣中的第一大陣,鎮妖除魔必不可少的法術,尤其是大規模妖魔暴動,五行八卦陣絕對是各大仙門鎮妖除魔的第一選擇。
五行八卦陣乃仙門中多人陣法的統稱,其中包括劍陣、刀陣、音陣、影陣等等等等,也是外門弟子的主要修煉任務,這些在仙門衆家中都大同小異,當然每門每派各有側重不同,仙山至今無可匹敵的五行八卦陣便是歸墟劍陣。
蒲忻瀾也曾是外門弟子,他在拜入仙山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在随着外門弟子們修煉歸墟劍陣。
這也是他後來閑來無事就喜歡看小弟子們修煉劍陣的原因。
修煉歸墟劍陣的外門弟子都是劍修,歸墟劍陣的法術體系龐雜,整個劍陣所需劍修一百至百有五十不等,陣勢瞬息萬變,陣眼亦千回百轉,除卻三十劍修固囿陣心維持劍陣根基,剩餘劍修都在不斷的陰陽變化之中互為陣眼,猶如日月盈昃、鬥轉星移雖變化萬千,卻都有着獨一無二的運行規律,萬變不離其宗。
山澗飛瀑穿流百丈淵,懸崖峭壁山高勢險,隻見重巒疊嶂間劍影重重,數不清的仙山弟子禦靈劍穿行其間,道道流光疾如旋踵,宛若轉瞬即逝的飛星劃破天幕一閃而過的光影,紛呈缭亂,卻又亂中有序,山巅傾灑下的天光被仙術靈法攪成了無數光怪陸離的碎片,歸墟劍陣便在紛散的碎光中逐漸成形,波瀾壯闊的陣勢中隐藏着無盡的殺機。
蒲忻瀾看得正起勁,忽然聽到一聲慌亂的喊叫,緊接着就見不遠處一個人影從靈劍上摔了下來!
這修竹峰頂起碼有幾百丈高,從這兒摔下去那不得東一塊西一塊!
蒲忻瀾心驚肉跳地甩出一條注入了法力的綢帶,一把卷住那即将墜下山谷的小弟子,一邊将人拉回來一邊默念咒訣把棄主人而去的靈劍喚了過來。
那小弟子随着綢帶的慣性跌進蒲忻瀾懷裡的同時,靈劍“噌”的一聲插進了長青古松旁的山石裡,清越的金石撞擊聲铮鳴陣陣。
蒲忻瀾還沒開口說話,懷裡的少年人先一步叫出了聲:“師伯!”
“狗……蛋?”蒲忻瀾看着眼前面容清隽,明眸善睐的小少年,有些意外。
蒲忻瀾放開岑子宴,把卷在他身上的綢帶收了回來,系回了自己的腰間,是的,這根濫竽充數的法器正是修竹峰長老拿來束腰的系帶。
岑子宴拘謹地站在一旁,神色腼腆地看着蒲忻瀾。
“這麼看着我作甚?”蒲忻瀾系緊了腰帶,把小少年薅下了長青古松,“你怎麼回事,剛會飛就想上天,怎麼,閻王爺是你親戚啊?”
岑子宴懊惱地撓了撓頭,小聲道:“對不起師伯,我隻是想着在這裡山高崖險,練習禦劍可以快些提高修為,不曾想這裡的風力場那麼強,一時不察才……我知道錯了師伯。”
蒲忻瀾:“……”
蒲忻瀾沒想到這小少年認錯認的這麼快,還一臉委委屈屈的神情,整的好像他多嚴厲似的。
這性子也太軟了吧,喻逍漓到底怎麼教的?寵成這樣?蒲忻瀾端詳着岑子宴暗暗心道。
“唔,師伯也不是責備你,”出于無奈,蒲忻瀾還是安撫地摸了摸小少年的頭,“師伯是擔心你的安危。”
岑子宴連連點頭道:“是,師伯。”
“修煉本就不是什麼安逸的事情,你願意過來就過來吧,但一定要一萬個當心,不可再這麼莽撞了。”蒲忻瀾想起了什麼,端起胳膊捏了捏眉心,頓了頓又道,“不過你也不必擔心,你且勇敢飛,師伯在這兒指定不會讓你臉着地。”
“真的嗎?謝師伯!”岑子宴一掃陰霾,激動地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蒲忻瀾的胳膊。
“欸欸欸?”蒲忻瀾被他撲的一個趔趄,胳膊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見鬼,什麼時候學會的撒嬌???這孩子也是這麼抱喻逍漓的嗎???
這畫面……蒲忻瀾認真想象了一番,旋即快速搖了搖頭,太驚悚了好不好!
來人,快把這撒嬌搞錯對象的逆師侄拉走!
短短幾息之間,蒲忻瀾腦中一頓狂風暴雨,但他面上并沒有表現出什麼,八風不動地把小少年拉開了。
“咳咳,你……冷靜點,”蒲忻瀾把插在一旁的靈劍拔了出來,還給了岑子宴,“你是不是還沒有自己的本命法器?”
岑子宴直愣愣地盯着蒲忻瀾握着劍柄的手,靈劍遞到自己面前也沒有反應,蒲忻瀾疑惑地瞧着他,拿劍身拍了拍小少年的臉頰:“怎麼傻了?”
“沒……”岑子宴回過神來,忙雙手接過靈劍,搖了搖頭道,“師尊說等下山曆練之後帶我去萬劍宗。”
蒲忻瀾了然道:“嗯,是差不多這時候……那這麼說你是決定修劍道了?”
岑子宴點點頭道:“嗯!我想像師尊一樣成為厲害的劍仙!”
“那你要勤加修煉了,你師尊可不會從靈劍上掉下來。”蒲忻瀾笑着道。
“明白!我一定不讓師伯失望!”
岑子宴一臉堅定地應道,可事實卻不如他應承的那般順利——
自從那天岑子宴禦劍路過修竹峰掉到蒲忻瀾懷裡後,這孩子三天兩頭就要栽一回,幾乎快栽成家常便飯了。
以前蒲忻瀾到峰頂是休憩解悶,現在蒲忻瀾覺得自己上峰頂成了一項任務,有時候覺都沒睡醒魂還飄着人就爬起來去峰頂了,生怕自己一個懶散他的好師弟就得痛失愛徒,他可撿不回來第二個。
就在岑子宴不知道多少次掉到蒲忻瀾懷裡的時候,蒲忻瀾終于忍無可忍地戳着岑子宴的腦袋恨鐵不成鋼地道:“岑狗蛋!就是我當年學禦劍的時候,我再笨,再蠢,也沒有天天下餃子,你要不是裝的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有什麼隐疾!”
岑子宴被蒲忻瀾罵的臉頰通紅,唯唯諾諾地抱住蒲忻瀾打算“棍棒出孝子”的胳膊:“師伯,我……”
“甭跟我撒嬌,”蒲忻瀾一把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我不是你師尊,我不吃你那一套。”
“對不起……”岑子宴聳拉着腦袋,情緒低落,那模樣怎麼看怎麼可憐。
“對不起什麼?你知道你錯哪了嗎?”蒲忻瀾頗有點撒氣意味地訓斥道。
岑子宴搖了搖頭,一眨眼就紅了眼睛。
蒲忻瀾:“……”什麼鬼,我話說重了?
蒲忻瀾不禁想起了在凡間拉扯年年的那段往事,再看看眼前這低眉順眼的小少年,忽然覺得緣分妙啊。
對待長輩(此處僅指蒲忻瀾)的“打壓”這一個兩個的都那麼逆來順受,真不愧是師徒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