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喻逍漓當即厲聲道,他剛上前一步就被蒲忻瀾強硬地拉住了,他回頭一看,卻見蒲忻瀾用的是受傷的那隻手,頓時心頭一顫不敢擅動了。
棠荩見狀不對,眉頭一皺道:“忻瀾,沒那麼嚴重,你不要意氣用事!”
“是啊,邶柘,話不是你這樣說的,你先消了氣再說話。”朝阙扯了扯林邶柘的袖子道。
郎遙也順勢道:“修竹君雖違反仙界戒規,但說起來年月久遠且也不是什麼罪無可恕之事,我想也并沒到驚動九重坊的程度,人我們仙山自會處置,諸位不必擔心我派包庇,這件事畢竟不是今日的重點,當務之急是先嚴懲那兩個擾亂視聽的賊人。”
仙山的掌門和幾個長老都開了口,衆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況且一個認錯認的真心實意,一個唱黑臉唱的真心實意,即使有人想要存心找茬也不好再咬着不放,隻能一起唱這個白臉。
況且郎遙說的确實在理,他們要真是把矛頭指向蒲忻瀾,那不是着了那兩個小賊的道了。
待到衆人的目光有所轉移,蒲忻瀾才放開喻逍漓,小聲對他道:“别胡鬧,沒事的。”
喻逍漓忍了又忍,才壓下心口那口氣。
林邶柘氣憤地哼了一聲,一甩袖子轉過了身,不再言語。
其實蒲忻瀾可以理解林邶柘為什麼這麼生氣,他身為仙山掌門,向來守正不阿,賞罰分明,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唯獨辱沒門風的事情他眼裡揉不得一點沙子,這件事的确是觸碰到他的底線了。
但蒲忻瀾并不認為自己有錯,他願意受罰,隻是對不起如今這層身份。
礁石上的兩個散修見衆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他們身上,黑衣散修便有些急了:“這就完了?這還不叫包庇嗎?”
一個抱着琴的琴修道:“比起你們下毒害我們衆多弟子中毒,修竹長老的那一點過錯不過是九牛一毛,兩位若是執意不說,那便直接押送九重坊,大刑伺候!”
聽罷,黑衣散修立馬用肩膀拱了拱白衣散修,道:“怎麼回事?他們怎麼還不來救我們?”
白衣散修黑着臉道:“我怎麼知道,你問我我問誰?”
琴修道:“你們果然有同夥!諸位,我們不妨速速布陣,來一個甕中捉鼈!”
白衣散修一驚,罵道:“你個蠢貨!暴露了他們更不會來救我們了!”
黑衣散修慌張道:“那怎麼辦!”
就在這幾句話的工夫,海岸邊突然起了一陣狂風,衆仙修即刻戒備起來,下一瞬礁石上的陣法便毫無征兆地破了,緊接着那兩個散修遽然被卷上了天,幾名性急的仙修祭出法器便禦風追上前,卻被一道半空中徒然迸開的陣法直直地彈了回去!
陣法消弭的刹那,乍起的狂風驟然平息,海上激烈拍打礁岩的浪濤也在瞬息之間落了下去,激起一片沖天的水霧,水霧之後,是一個懸停在半空中頭上長着兩隻角的高大男人,俨然是一隻魔,男人手上拎小雞似的拎着兩個人,正是那兩名被卷上天的散修。
黑衣散修長出了一口氣道:“關烨大人,您可來了……”
關烨手指一動便斷了兩人身上的縛仙索,随後他招呼也不打一聲地松了手,兩人差點頭朝下就栽海裡,趕忙手忙腳亂地撲騰起來,施法回到了半空中。
關烨一邊嫌棄地拍了拍手,一邊不急不徐地道:“子宴兄,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何不速速現身?”
“子宴?”
聽到這個名字,蒲忻瀾和喻逍漓的神情都變了變,不待兩人有所反應,又一道陣法在半空中迸開,随後兩道人影從陣法中心飛了出來,正是岑子宴和叢苋,隻不過叢苋是被岑子宴推搡着出來的,她的身上捆着繩索。
“小師妹?!”江意遲瞪大了眼睛喊了一聲,沈令白和沈令青更是聞聲拔出了靈劍。
陣法自行散去後,岑子宴便祭出滄漫,攜着叢苋站在了劍身上。
甫一現身,叢苋便掙紮着喊道:“師尊!他是騙子!我們都被他騙了!”
喻逍漓瞳孔一縮,呵斥道:“混賬東西!你在幹什麼!”
岑子宴先看了蒲忻瀾一眼,才道:“師尊,我沒有傷害師姐。”
言罷,他的手一擡,輕輕将叢苋推了出去。
關烨在一旁道:“子宴兄未免太溫柔了,我幫你一把。”
話音未落,關烨已經廣袖一揮朝叢苋甩了一道疾風,叢苋的身上本就縛着壓制靈力的繩索,根本無法躲閃,直接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就往海裡跌去。
“你!”
岑子宴眉心一緊,正想出手挽救,喻逍漓已經一條靈力幻化的綢帶飛了出去,纏住叢苋的腰将小徒弟拉了回來。
關烨不鹹不淡地道:“看吧,用不着你憐香惜玉。”
叢苋平穩落地後,喻逍漓擡手一記靈光斬下,叢苋身上的繩索瞬間四分五裂,落了一地。
“可有受傷?”喻逍漓問。
“沒有,師尊,師弟确實沒有傷我,但是……”叢苋擡頭看向海面上空的岑子宴,愠怒中又帶着幾分不解,“他是魔族中人。”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是一陣驚駭,先不說玉靈君的弟子怎麼會是魔族中人,這些天與岑子宴同在一個屋檐下,誰也沒有察覺到分毫魔族氣息,全然不像那個一出面就氣味熏人的關烨,衆人不用猜都知道此人是魔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是玉靈君的弟子與魔族暗中勾結?”
“玉靈君可知此事?”
“芙蓉仙島有術法禁制,魔族是怎麼上島的?”
“下毒之事是否與玉靈君的弟子有關?”
“……”
一時之間有不少人都開始發問,海岸邊忽然變得嘈雜起來,不止懸停在海面上空的四人,連帶着喻逍漓都成了衆矢之的。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太陽落在了芙蓉仙島的另一邊,西海岸的落日霞光映在天邊,越過島嶼隻留得一點薄輝,在東邊海岸鋪上了一層輕而淺的金光,而遠處一望無際的海域已經漸漸沉在了深藍的暗夜。
喻逍漓在一衆質疑聲中緩緩開了口:“岑子宴,為師隻問你一句,擂場下毒一事,可與你有關?”
岑子宴目光冰冷地剜了關烨一眼,回答道:“我并不知此事。”
關烨挑了挑眉道:“擂場下毒一事,的确是我擅作主張,不過也都是順手,畢竟我的目标,隻有修竹君一人呐。”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再度齊聚在蒲忻瀾的身上。
衆人還在沉默,關烨又道:“修竹君,靥蝶毒的滋味可好受?”
“解藥可是子宴兄求我給的,這還是子宴兄第一次求人,我成人之美,特意将解藥調成了藥水……”關烨意味深長地道,“為了你,怎麼樣,修竹君可感動否?”
“你給我閉嘴!”岑子宴怒道,猝然甩出一記靈波直直地向關烨轟去。
“好好,我閉嘴。”關烨隻飄飄然一側身便躲了過去,他微笑着不再言語。
蒲忻瀾漠然看着海面上的兩人,倏而淡然一笑,道:“那這就說得通了。”
“所以,你跟我道歉是因為這個?”
岑子宴放輕了聲音,道:“是。”
喻逍漓神色複雜地看着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問道:“岑子宴,你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岑子宴的目光轉向喻逍漓,他默了默才道:“師尊可還記得那日在撫松鎮酒樓聽到的說書——《九州伏魔錄》?”
喻逍漓隐隐猜到了岑子宴要說什麼,可他不願相信,隻能心存一絲僥幸地問道:“何意?”
岑子宴道:“《九州伏魔錄》的故事相信大家都耳熟能詳,那應該知道書中那位遭人暗算,魂魄逸散的魔尊岑荻。”
“難道你是那魔尊不成?”有人問道。
岑子宴還沒答話,另一名仙修便道:“那也說不通啊,此人身上毫無魔族的氣息,怎麼可能會是魔尊?”
衆人都覺得有理,畢竟一個人即便僞裝的再好,内息是不可改變的,而岑子宴從内到外散發而出的都是至純至真的仙人之息,況且别的不說,他體内的仙骨總不能是騙人的,若真是魔族,恐怕修不得仙骨仙魄。
但岑子宴接下來的話卻讓衆人都倒吸一口冷氣:“魂魄若有依附,重塑身軀又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