梼杌在兇獸排名榜上,最多隻能算是中等一列,不算十分難對付,但它剛剛從秘境中出來,正是修為大漲、狂性大發的時候。
它雙目血紅,秘境中數日都未飲血,正饑腸辘辘,出來之後本想大開殺戒、飽食一頓,可一出來,就被團團圍住了。
天衍宗的弟子們蹲它很久了,專程為它跑一趟的,來之前就做足了計劃。他們訓練有素,直接起了個陣,将梼杌困在其中,四面都是他們的人,個個嚴正以待地撚着訣。
天羅地網,嚴絲合縫。
這陣就是天衍宗專門研究出來克梼杌的,當然管用。
“管用個屁。”塗山玉身側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他沒分半個眼神過來,也知道是那位和自己住同一間房的仁兄,正在站着說話不腰疼,一邊袖手旁觀,一邊說風涼話。
蒼淵眯着眼睛看着半空:“要是這陣法這麼厲害,還用得着這麼多人一起上?”
他好整以暇地抱着肘看戲,煞有介事地挑刺:“念了這麼久咒,念得我腦仁都疼了,那兇獸也隻是被困住了,還是毫發無傷。我可不相信天衍宗的廢物們是刻意不想傷害它。”
“……”塗山玉雖也看出來這陣的衰弱之處,但煩死他了,怼道,“你行你上。”
蒼淵當然要上,但不是現在,他勾了下唇:“待會兒。”
塗山玉扭開臉,心裡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冷聲道:“你不上,但能不能别妨礙我上?”
“啊?”蒼淵無辜地眨了下眼,“我妨礙你了麼?”
演得像真的似的。塗山玉再次在心裡低罵一聲這人有病,目光冷冷地下滑,從對方欠揍的臉上滑到對方搭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上。
剛才梼杌一現身,塗山玉就提着劍要沖上去,結果身後有一隻手漫不經心地勾住了他的肩膀,不由分說将他扯了回來。
塗山玉:“……?”
他眸色冷冷地扭頭,就看見那個熟悉的人,那張熟悉的臉。
其實看到人之前,他就知道是誰了。還能是誰?
塗山玉冷冷道:“手欠?”
那表情,像是自己肩上的那隻手要是不挪開,他馬上就會提劍把它剁了。
但蒼淵根本不怵,他笑起來,擡了擡下巴:“不急,讓他們先上。”
塗山玉:“……”
你不急也就算了,你管我急不急。
這人真是病得不輕。
塗山玉也從一開始就看出天衍宗弟子們的陣法不是最快的上上之法,這陣法主打一個消磨、把兇獸困死的策略。
今晨在客棧大廳用飯之時,他就聽到隔壁桌天衍宗弟子們在讨論了。
其實也怪不了他們,這些弟子水平參差不齊,但修為最高的也沒到大乘,用這法子也是情理之中。
但塗山玉不想等,想趕緊了結此事,回去複命。
他試圖掙脫對方,然而壓在自己肩上那隻手卻帶着一股無形的壓迫力量,看着輕飄飄的,但卻怎麼也甩不開。
塗山玉:“……”
有靈力不往那兇獸身上使,卻往他身上使,是靈力太多了麼?
純屬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
是以,塗山玉被迫站在這小山坡上,跟黑衣青年并肩一起當了一會兒看客。
忽然,他聞到一陣淺淡的花香。
不知是從什麼地方飄來的,味道也不重,隻不過塗山玉從不熏香,衣上沒有任何味道,才對這花香敏感了些。
看了看搭在自己肩上的這隻手,塗山玉心想,難道是這穿黑衣的神經病熏的香?
不過很快,這個想法也被他自己否決了。
他和這穿黑衣的神經病同住一間房,之前這麼多日,也沒聞到對方身上有什麼古怪的味道,要說這兩日才染上的,他昨日也沒見這人熏香。
而且,塗山玉回憶了片刻,覺得這香仿佛是今晨在客棧大堂時就若有若無出現的。
難道是哪個講究的天衍宗弟子熏的?
一點味道而已,本也無傷大雅,但這香味看似淺淡,在塗山玉這兒存在感卻是特别強烈,他鼻尖發癢,心煩意亂,握劍的手都有些發軟顫抖。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更想早點殺了這兇獸,回去好好洗個澡,把這亂七八糟沾上的味道洗掉。
塗山玉微微皺着眉,努力忽視那縷香味,複又擡眼去看不遠處的戰況如何。
結果那陣法還是那樣,沒什麼進展,塗山玉餘光一掃,卻看見了旁邊的一個人,頓住了。
鄭淩徹沒上場,大爺似的坐在一張黃梨木太師椅上——也不知道這荒山野嶺,怎麼搬過來的——旁邊還放着張小幾,擱着新鮮瓜果點心,他悠閑地吃着,像個看戲的,不時瞎指揮陣中的弟子們一句,身邊還留了兩個弟子給他打扇捏腿。
氣質跟周遭簡直格格不入。
這人沒走?
塗山玉有些意外,很快移開了視線。他也不是太在意這個,隻要這人别來煩他,走不走都無所謂。
他本來就是個不拖泥帶水的性子,看着天衍宗弟子們的動作,都替他們着急,手癢癢,可旁邊這人不知道燒了多少靈力摁住他,硬是動不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塗山玉忍無可忍,“你自己貪生怕死,在旁邊看着也就算了,攔着我做什麼?”
他的激将太過低級,蒼淵不上鈎,是看他真急了,笑了一聲,這才正經解釋了一句:“梼杌雖不算什麼,但這會兒殺性正盛,這畜生發起怒來,有時也挺棘手。天衍宗這幫廢物的破陣雖不頂用,但也能消耗它一些,到時候我們再上,不是事半功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