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倒是也奇怪,這之後憐星和邀月一直沒有選出月奴和星奴來,好似渾然忘了這件事,宮中也沒有人再說起這名字,仿佛它已經成了某種忌諱。
直到何愁跑出移花宮,花月奴和花星奴都在移花宮不存在,可見原著劇情未必萬能全面。然而轉念一想,真有花月奴又如何呢?真有江楓又怎麼樣?
其實都跟何愁沒什麼關系。
她唯獨唏噓如果江楓真的就是眼前人——他又真的沒有騙她、沒有在女扮男裝——那麼憐星邀月的初戀恐怕要告飛了。
罪過罪過,何愁在心裡唱了兩聲,把這事扔到了腦後,笑眯眯道:“隻是同公子開個玩笑!我從前遇見過女扮男裝的姑娘,那之後遇見俊美得不似凡俗的人便忍不住多看兩眼。現在看到公子容顔非凡,心想絕世美人不過如此了,因此有這麼一問。”
江楓聽了這解釋,面皮卻發燙起來:“謬贊……小兄弟,謬贊了。”
誇贊他的人數不勝數,從小江楓便習慣了他人對自己臉皮啧啧稱贊,或豔羨或嫉妒或不屑,亦習慣了他人緊緊盯着自己的臉,卻隻看着他的臉。
如今面前初識不久的少年誇贊之詞不過爾爾,他卻在對方漫不經心的目光中感到心悸。
青雎舔了舔他的臉,他猛然回過神來,按上胸膛,才發現心跳如擂。
他意識到她看着他的眼睛,而不是他的臉。好像這張天下聞名的臉不值一文,她與他初相識,記住他的特征是他的眼睛,他這個人。
江楓忽而出神,意識到這面容普通的少年卻有一雙神采奕奕、靈動得令人難以移開目光的眼睛。
“小兄弟你……”
他下意識出聲,又頓然止住。
何愁疑惑問,“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是……是天氣熱,”他慌裡慌張道,“杭州天氣太熱了。說來小兄弟是要去哪兒?可要我送你一程?”
何愁道:“送我一程?怎麼送?”
江楓才覺得自己貿然開口不妥。他遲疑片刻,硬着頭皮道:“不,不如與我共乘一騎?青雎馱上兩人也不費勁,小兄弟你又不算高壯……”
雖說與人共乘較為親密,但他們都是男子,應當無礙吧……?
江楓心頭亂成一團,一時間居然不敢再看何愁。
何愁卻覺得這個主意很糟。讓馬兒載兩個人,這算虐待動物吧?而且,她眨了眨眼,“我們并不同路啊。”
他們萍水相逢,有什麼好送來送去的?何愁隻想着重新去找那演得好戲法的兄弟,再看一回精彩絕倫的碎大石。若是再帶上江楓,那群追殺他的人又來了怎麼辦?何愁可不想再看一回八仙過海。
江楓被她直直點出此事,心髒如同被睡過頭的小和尚匆忙撞醒的古鐘,咚——他意識到他們隻是萍水相逢,沒有來往的理由,咚——他才發現自己潛意識裡想同面前的少年同路,管他路通往何方,咚——是分别的時候了。
江楓來不及細思自己為何失神落魄,就拱手道:“是我考慮不周……小兄弟家住何處?待解決此事後,我必登門正式緻歉。”
何愁“啊?”了一聲:“還要正式道歉?……太隆重了吧,沒必要啊。”
江楓固執道:“需要的,怎能因事匆忙而失禮?況且如果不是我,小兄弟你又怎會看不成那一出戲法。”
他慌亂地找出借口,為的是下一次再見。
何愁卻心道死了,她哪有什麼家的方位來告訴他?可是少年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她隻好随口說了個地址出來,其實根本連她都不知道有沒有那麼個地方。
“我其實并非本地人,是随主人出遊,今日得空才跑出來玩。你如果想找我,偷偷地敲側門來找我,就說找林木石,好嗎?免得被主人發現我到處亂結交人……喏,這個當成我的賄賂。”
她一通胡謅,假話說得好似真,狡黠的靈氣在她眼中泛濫,掩都掩不住,外人看她神采飛揚,簡直像是在發光。她想了想,從手中的紙包中拆出一塊沾着糖粉的梅餅遞給他,見他半天呆愣愣,幹脆往他嘴裡一塞,笑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那麼成交!”
江楓下意識咬住梅餅,先是糖粉的甜,接着是梅餅的酸,他喃喃地說好。再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轉身跑遠了,不知是去追八仙過海,還是又要找什麼熱鬧,背影輕快像隻快樂的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