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林手裡端着酒杯,卻沒有喝,反而在想另外一件事情,他給阿玉送的那份禮物他會喜歡嗎?
在知道阿玉喜歡畫畫的時候他就在想該送他什麼禮物了。上好的紫檀湖筆和奚家墨,最适合送給喜歡畫畫的人了。
這是他第一次給阿玉送生辰禮,不知道有沒有送到他弟弟的心上。
這次他有記住的,阿玉的生辰在花開的春日,這是一個很好的日子。
“修兒,在看什麼?”注意到齊修的動作,齊林問了一句。
齊修轉頭過來,他沒說自己在想齊玉。他很清楚如果今天提起齊玉恐怕會引起父皇的不快。
他的目光從窗外一掃而過,找了個借口:“沒什麼,隻是看外面的花開得很好。”
暖閣外有一株桃樹,這個時間開了花,而且開得很茂盛,入眼的是雲霞般的粉色。
齊修扭頭往窗外看,也看見了那棵桃樹,他回憶起什麼,眼裡閃過一絲懷念。
“桃花啊,你母親最喜歡桃樹了。”提起妻子,齊林臉上露出了在今天這個日子難得的笑,“她說桃樹可以開出很漂亮的花,還會結她喜歡吃的桃子,是再好不過的樹了。”
齊林想起那個梳着雙環髻,擡起下巴跟他這樣說的小姑娘,手裡還拿着一個吃了一半的桃子,即便是面對着一朝太子也不收斂自己的脾性半分。
他的臉上忍不住流露出一點笑來。
齊林與林婉是自幼相識,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感情都是在時間中一點點培養起來的,随着時間變得越來越深厚的。
“是嗎?”齊修說,“母後還會說這樣的話。”
在他的記憶裡,母親一直都是一個溫柔的人,端莊大方,同樣也是一位很合格的皇後,有時候母親也會有不同的一面,偷偷拿了父皇的牌子帶着受了夫子罰的他出宮玩,哄他開心。
談及往事,齊林臉上的郁色少了些,眉目間浮現出些許溫柔:“你母親那性子,少時是很活潑的,而且又是個倔強性子,我有時都拗不過她。”
“總是拗不過她。”齊林聲音低了下來。
在禦醫說婉娘那一胎會很艱難,可能會危及婉娘性命的時候,他就想要勸她放棄那個孩子的。一個未出生的孩子和他的妻子,他自然會選擇他的妻子,甚至他找來了嶽母一起來勸她,可惜也沒能如願。
婉娘不願意放棄肚子裡的那個孩子。
她曾坐在躺椅上,撫摸着肚子,回頭笑着對他說:“陛下,來摸摸,玉兒今日踢我的,那動靜,以後肯定是健康活潑的孩子。”
齊林被她拉着手放在肚子上,隔着衣服,齊林能夠感受到肚子裡的孩子動了一下,碰到了他的手掌。
“陛下感受到了嗎?”林婉溫柔地笑着。
齊林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林婉的肚子,“嗯”了一聲。
他想起林婉剛剛的稱呼:“玉兒?”
“是呀。”林婉說,“是我給孩子取的名字,陛下覺得好不好?玉兒,齊玉。”
“玉為珍,玉兒也會是我們的珍寶的。”
“是嗎?”齊林看着笑着的林婉,“很好的名字。”
林婉生産那一天,齊林永遠都忘不了。
他在聽到林婉不好的那一刻不顧所謂的規矩,也不管什麼不吉利,甩開了要攔他的人,直接沖進了産房。
他看見他的婉娘面色白得吓人,流了好多血,把他的衣服都染紅了。
“小林子。”他聽見婉娘叫着小時候叫他的稱呼,“對不起。”
為什麼婉娘要道歉?她明明知道她做了什麼自己都不會與她生氣的。
“我可能陪不了你一輩子了。”
不可以,你答應了我的,不能夠食言。
“如果真的有下輩子,我再補償你好不好?”她努力露出一個笑容,“先欠着好不好?”
不好,我不要下輩子,說好了這輩子的。
“修兒和玉兒就拜托你了。”
齊林抱着人,看着她擡起手似乎是想摸摸自己的臉,可是最後那隻手也沒有碰到自己,在最後一點距離時失去了力氣落了下去。
齊林抱着懷中沒有了反應的人,一動不動,身邊剛出生的嬰兒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下子哭了起來。
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有風從外面吹進來,将屋子裡的帳幔吹動了。
齊林聽到了啼哭,像個木偶一般轉過頭,看向被嬷嬷抱着的嬰兒,眼神僵硬,張張嘴,吐出一句話來:“把他抱下去。”
或許是皇帝那種絕望的表情太過吓人,嬷嬷隻敢低着頭不敢多看,應了一聲“是”後抱着小皇子退出去。
齊林收緊了胳膊,下巴壓在懷中人的頭頂,放輕了聲音哄着人:“婉娘你手怎麼這麼涼啊,沒事,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起風了,沒事的,我抱着你就暖和了。”
齊修:“父皇?”
齊林回神,回了齊修幾句話,目光從暖閣的百寶架子上掃過了一眼,很快,快到一觸即收,齊修都沒有看到。
他手裡拿着酒杯,眼裡閃過了不知名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