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走五條悟後,飛白也不再留戀。
将意識沉浸,在腦海中喚出系統,消失已久的系統終于出現,這是一人一統第一次的相見,也是闊别已久的相見。
哼哧哼哧扇着翅膀的渾圓小藍球,繞着飛白飛着,一成不變的電子音有了些波動,歡快的說着:“主人!你終于來了!”
看着這個陪伴了他許久的老朋友,飛白露出微笑。
這麼多的世界裡,系統從沒有放棄重塑他。
“編号k20211101103504,代稱05号系統,向您獻上最誠摯的信仰。”
系統的代碼出現了一絲波動,萬年來,最好的智能助理已經有了一絲自己的情緒,學會了自私與不舍。
也是因為它的這一抹神智,讓它背叛了神的意志。
05帶着歉意,向飛白行了一個屬于系統最忠誠的禮節,它潔白的翅膀微攏,能量波動加大,随後扭曲、糾纏。
最後一枚最大的本源之力,靜靜飛回到了飛白的掌心。
五片崩碎的碎片此時已全部回到了他的手上,而是否要融合的權利,也在他的一念之間。
陪伴了衆多世界的系統卻悄然消散于時間中。
飛白低垂着眼,不舍與複雜的神情逐漸浮現又消失。
系統為了保全所有碎片,将最大的一片隐藏在了它自己的身體中,随着時間流逝,無法承受碎片能量的系統幾乎快被吞噬掉,同時,系統與碎片已經難以剝離。
所以系統并不是将碎片剝離而出,而是任由碎片将它撕碎吞噬掉了。
這個傻傻的小助理,明明隻是被創造出來的電子機械……卻擁有了自己獨一無二的靈魂。
晶瑩的藍色碎片在手心跳動,飛白的眼神逐漸堅定,猛然握拳,強勁的能量瞬間沖刷了整個身軀,從内到外。
這股能量充滿了破壞力,完全不同與之前柔和的碎片。
終于,他勉強維持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熒藍裂紋閃爍着,寸寸崩塌。
深夜,一戶建的二樓,藍色的光芒大盛,流螢般的碎屑點點飄散而出。站在樹冠上的鼬早已開啟了萬花筒寫輪眼,血紅的雙眼充滿悲傷,輕撫着空中漂浮的碎屑。
碎光仿佛會呼吸一般,一閃一閃的圍繞在鼬的身邊,又不舍的離去,飛往漆黑無星的夜幕。
目送着他的離去,心中的酸澀無法言明,隻能祈禱──
請一定要平安歸來,拜托了,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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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飛白感受到了充盈的能量,這是本就屬于他的力量,他自然能夠快速熟悉并使用它。
他能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正在靜候他。
灰色荒蕪的星球上,飛白如履平地的行走在陡峭的石間與熔岩之上,目光中,他距離星球的終點更近了。
那是一所純白的神殿,有着高聳的塔尖,環繞着數不清的法則金鍊,不斷有生靈進進出出,卻都像看不到他一樣。飛白心知這是回溯後的時間影像,億萬年前的影像,無論是誰都無法改變它。
這是宇宙的法則,任何事物都有來和去。
而剛踏進大廳,飛白卻被一股巨力壓下了頭顱,金色的鎖鍊纏繞而上,迫使他跪倒在地。
他有些愕然,億萬年前的殘餘,居然能影響到他?
“真是弱小啊。”端坐于神座之上的人語氣毫無起伏,就像是闡述着一個事實。
事實也确實如此。
雙手被鎖在背後,飛白不爽的擡起頭,看清了神座上的人。
雖然是人形,但早已脫離了人的範疇,似神非人。
祂的頭頂帶着神格凝結成的藍寶石皇冠,雪白的手托着那張過分美麗而顯得邪氣的臉,眼中隻有一片不化的冷漠。祂的表情很淡,世間萬物已經很難打動祂了。
“很高興見到你,我想你也是如此。”飛白臉上挂着笑。
“何來高興?”
“連這樣的情緒都失去了嗎?真可悲。”
祂就算被這樣略帶憐憫的口吻冒犯也并沒有任何波動,畢竟,祂又怎麼會被自己觸怒呢?
這樣弱小的自己,讓祂久違的開始回憶起來。
祂已經抛棄了很多,身體與情緒不過是最先被抛棄的東西,就連記憶也因為存儲了太多,被祂舍棄了許多。
身為宇宙中的蜉蝣,一開始祂隻是幸運成為了神的寵物,為了讨好神,祂接受了改造,抛棄了沉重的□□,改造成了沒有血肉的冰冷機械,意識被放置在了芯片中。
但是祂不甘心。
所以祂殺死了那個弱小的、以改造為樂趣的鍛造之神。
野心也由此瘋漲。
宇宙中的神明數不勝數,鍛造不過是最底端的神明,隻能蝸居一方。
一旦被篡奪者奪取權柄就什麼都不複存在,那個被祂奪取神格的鍛造之神就是如此,宇宙中再也沒有他的意識與靈魂,他重新變為了宇宙中的物質。
祂伺機而動,繼鍛造之後,先後奪取了生命、機械、智力、力量、衰榮的神格,并以此開啟了屬于他的主神時代。
利用手下的靈魂,奪取了衆多星球的控制權。
人們稱他為——掠奪。
祂喜歡這個名字。
神明們注意到了祂,彼時祂已經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為了限制祂,愛神利用祂的野心為祂設下圈套,用自己的規則與劍囚禁了祂。
因為神無法被殺死,而愛神也沒有能力去搶奪掠奪的神格。
愛神最後也死了。
那把劍被掠奪日夜相融,被祂的能量同化,最後掠奪用愛神的劍殺死了他。愛之權柄也被祂收入囊中。
愛神在死前詛咒了掠奪:詛咒祂會失去所有愛,走向自我毀滅。
祂隻覺得愛神很天真,掌握着愛就覺得所有神都離不開那些東西。
而情緒,在祂後來奪取了時間權柄時就被祂舍棄了,隻餘下野心,膨脹的野心。
這種野心吞噬掉了許多神明,他們活的太久了,注定要為祂讓路。
飛白眼前的就是全盛時期的掠奪,也是他自己,億萬年前的自己。他們無法理解對方,但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無比相信自己做的所有決定。
這是一種自信,也是一種自傲。
因為自己是最熟悉自己的。
此時的掠奪身為主神,億萬星球正被祂控制,權柄空前鼎盛,但也無法再進一步。
就算是神能得到的也是有限的。
“你看起來就像是我手下的那些任務者一樣,平平無奇,這樣的弱小。”
“弱小的我們,不是嗎?”
飛白淡然一笑,就算被壓迫跪在地上背也依舊挺直,看不出絲毫頹勢,那雙帶着碎光的眼直視着神座之上的神,從沒退縮。
掠奪從白金的神座上起身,一步步走向飛白,冰冷的手扣上飛白的頭,一瞬間飛白隻覺得過往的記憶一幕幕閃過,速度快的令他眼前仿佛隻剩一片空白。
這個人在查看他的記憶。
連一聲招呼都沒打,這樣的傲慢。
“就連記憶都這樣無趣。”
祂居高臨下,似乎覺得自己浪費了一些時間。
但祂的時間又是無盡的,為了自己浪費掉也無妨。
“作為交換,你應該将我的記憶全部還給我。”飛白語氣依舊不變,甚至沒有憤怒。
在真正的強權下,他的憤怒不過是一種調劑,換不來公平對話的權利。
掠奪歪了歪頭,似乎很不解的發問,“你的記憶?我從沒拿走過,那是被你自己封起來的。”
飛白一直以來都能看到屬于自己的記憶碎片,憑借那些碎片他才勉強拼湊出了一個自己。
他一直覺得是因為記憶的不完全,就連碎片全部集齊後也沒有從記憶迷宮裡看到全部。
“不過,我可以幫你看到全部,如果你需要的話。但太繁雜的記憶對你來說并不是件好事。”
掠奪皺了皺眉,此時的他似乎有着一絲對自己的好奇,這樣的情緒太陌生。
“……謝了,我很需要。”
飛白沒有矜持,他要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走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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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幼年時,他是一個最低等的生物,同伴的關心、父母的愛憐,都在他被選為試驗品後被撕碎,然而這些都無所謂,因為低等生物的壽命就像是機械消耗品一樣。
成為機械後,他度過了一段相對和平的生活,他一直是個很出色的學生,很快就能夠給教授做副手,為自己改造。而在差點被這樣的生活腐蝕時,教授的眼中卻流露出了一絲對他的憐憫。
教授親手改造了自己,卻為何要露出那副可憐他的模樣?如果不是因為那一絲憐憫,他還會以為自己是幸運的。
他開始覺得憤怒,一種屬于弱者的憤怒。
為什麼要可憐自己呢?因為他那麼高高在上,因為神可以鄙視所有生物嗎?
所以他成為了神。
神的道路,身為低等生物的他走的怎麼可能一帆風順?
所以他用着神的身份,又标榜着自己的低等,去給神當副手、當仆人,他們看不起一個低等生物,一個最低等的神,所以他們死了。
成神的道路充滿謊言與欺騙,他頂着那副被改造後的冰冷軀殼生活了很久,直到他奪取了生命的神格,才給自己塑造了神軀。
但他依舊是不滿足的,他已經抛棄了許多,掠奪其他的神格已經被祂當作了自己的執念。
時間似乎就那麼無聊的度過了許多紀元,他漸漸覺得無趣,所以他又開始重新思考,怎麼才能讓自己更強大?
然後他開始組建自己的神殿,化身主神,派遣衆多手下前往其他星球實現掠奪。
有些文明就此臣服,也有些文明從此消失于宇宙中。
祂跌倒過,但祂爬起來了無數次。
有其他神想要掠奪祂的神格,他就将權柄全部掌握,将神格一次次打碎,重新煉成了本源深藏在靈魂中,所以祂才有了一次次爬起來的機會。
直到宇宙任我行,文明皆俯首的時候,祂又開始思考:
神與其他生物又有哪裡不同呢?
不過是高等生物與低等生物的區别而已。
就像是高維文明撥動了一下光,就足以讓低維文明陷入黑暗。
祂開始覺得有些孤單也有些無趣,但祂從沒有過同行人、沒有過同伴,就連敵人也沒有了。
直到有一天,祂做了一個決定———
自我終結。
祂冷靜又果斷的崩碎了自己的本源,回饋于宇宙。掠奪者迎來了祂自己的終結,祂的權柄也會跟着本源一同崩碎,不會再被任何生物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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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無聊時作出的産物,那個機械智能生出了一絲不屬于它的憐憫,它輕輕揮動翅膀,違背了神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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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又變成了低等生物。
系統為了修複已經被崩碎的神魂,悄悄遊走在那些在主神死後陷入戰亂的世界,磕磕絆絆的竊取他們的能量為它的主人修複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