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
雲騎隊長聲如洪鐘,暴喝一聲後,寒光凜凜的陣刀一記橫掃,刀光幾乎拉出殘影。
郁沐蹭地低頭,視線擡起時,隻見一顆長滿金枝的頭顱橫飛出去,滾了老遠。
他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被吓得不輕的羽偕撲上來,從臉頰摸到肩膀。
“你不是說那人走了嗎,這也沒走徹底啊!”羽偕确認郁沐完好無損,聲音裡帶着哭腔,雙腿一軟,差點跪下。
郁沐撐住對方的膝蓋,無奈道:“别哭了,我沒死,你的安全獎金還保得住。”
“你有沒有心,我是哭那點獎金嗎!”羽偕又哭又罵,“兔崽子會說話嗎!”
“兔,兔崽子,我嗎?”
郁沐茫然地重複這三個字,正想為自己的年齡正名一下,鼻端突然掃過一陣熟悉的香甜。
他渾身一僵,像渴血的狼獸嗅到獵物,心髒咚地重重一跳。
“等等!”
他視線精準定位,喝住要補刀的雲騎,推開羽偕,從藥箱翻出取血計,精準紮在了那個堕入魔陰的人的手臂上。
取血計液面上升,一種淡淡的金黃液體先是充盈容器内部,隻待郁沐看清内裡閃爍的金色光點,就見液體倏然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郁沐晃了晃取血計,盯着對方身上畸變出的枝葉沉思。
“沒用的,之前的丹醫,還有雲騎們都想過這個辦法,但沒有絲毫收獲。”羽偕抹了抹眼角道,“這東西跟平時見到的很不一樣。”
郁沐思索片刻,向雲騎借了一把小短刀,刀刃卡在屍體的右手铠甲邊緣,手腕用力,将整片铠甲都斬了下來。
“嘶。”旁觀的羽偕感到手臂一涼。
铠甲内部是螺旋狀盤根錯節的血肉和枝葉,以一種奇怪的蛛網般的紋路生長。
“種子。”郁沐撫摸着那片扭曲的血肉,低聲呢喃。
“什麼?”羽偕沒聽清他在說什麼,連問。
沒有回應羽偕的疑問,郁沐擡頭,對隊長說:“能幫忙确認所有堕入魔陰者的右臂铠甲下,是不是有類似的血肉排布方式呢?”
說完,他又拍了拍羽偕的手:“還有那些昏迷者的幸存者,如果沒錯,他們的右臂或許都會有一個小小的疤痕……左臂也可能。”
得到他的指令,雲騎和地衡司的職員都動了起來,很快,吸氣聲此起彼伏。
“報告,從南窗房救出來的三名幸存者有!”
“中堂的十三名幸存者也有。”
“外廳的魔陰身者也有類似的螺旋紋路。”
“……”
“看來你的判斷是正确的,丹醫。”隊長輕磕了一下陣刀,止住院落裡的報告聲和竊竊私語聲,面甲微垂。
他看着郁沐從藥箱中拿出簡易的制藥器皿,一字排開,動作娴熟又利落地配比藥劑。
他的衣擺墊在滿是灰土的磚石上,染了塵埃,在月色下灰蒙蒙的,又襯得他的金色無端溫柔耀眼。
“有事?”察覺到隊長的視線,郁沐沒擡頭,聲線略低,聽起來有冷淡。
“沒什麼。”隊長看向遠處:“沒想到丹鼎司也有可用之才。”
“我報考崗職的時候,第一選擇是雲騎。”
郁沐擡頭,一手捏着玻璃外壁,手指壓住按壓栓,向裡灌注藥液。
“我有,兩個還算認識的人,都在雲騎軍。”
“你這個體格當不了雲騎。”隊長相當現實地給郁沐潑涼水,“你的能力,也不适合做雲騎。”
郁沐恩了一聲。
他一不再說話,氣氛就有些尴尬,好在郁沐的動作非常快,沒過一會,就配好了三支便攜注射劑,交由雲騎去注射。
由于倏忽之戰和飲月之亂,哪怕是文職人員也不得不學習防身和保命的技能,更别說沖鋒在最前線的雲騎。
最後一支遞給隊長的時候,郁沐突然道:“請小心。”
隊長伸出的手一頓,幾秒後,才握住針劑。
他看清了郁沐眼底的凝重,而自進門起,對方就未曾表露過絲毫警惕,分明遊刃有餘。
郁沐望向被院落圍閉的四角天空,冷風穿堂。
遠處,注射了藥劑的患者緩緩轉醒,雲騎和地衡司的職員們發出驚喜的氣聲,随着幾聲咳嗽,藥劑生效,最先試藥的三人恢複神智。
“太好了,終于有救了!”羽偕先是激動地催促身邊的記事官拿保暖的毛毯和熱水來,又看向院落裡望着什麼的郁沐,道:“小神醫,别發呆,再多配幾針藥劑!”
“剛才不是還叫兔崽子嗎。”
郁沐收回目光,不痛不癢地抱怨了一聲,幾乎在他走向藥箱的一瞬間,熟悉的異香卷土重來。
濃郁得幾乎要淹沒嗅覺。
下一秒,他腳邊一個躺在地上的患者,忽然仰面睜眼,血肉閃爍金光,生發枝丫,異狀迅速爬遍全身。
一秒之内,羽偕的表情從欣喜,驚恐,變到絕望。
速度快到人無法反應,郁沐還沒等後退,隻見對方張開被硬甲覆蓋的嘴,手臂骨枝化刃,照着郁沐的胸膛砍去。
“小——!”羽偕還沒等發出聲,隻感覺腹部被人重重一擰,視野旋轉,竟然被人攔腰提了起來。
叮!
刀兵相撞,氣浪翻覆,蠕動着血肉的枝桠掉在地上,不斷裂變生長。
耳邊傳來沉重的怒喝,羽偕頭昏腦脹,一擡頭,隻見隊長一手握着陣刀,正與一名高大的魔陰士卒相持,而那枝桠,是隊長從對方身上斬斷的。
“雲騎,列陣!堕入魔陰者殺無赦,一個都不許放出去!”
差點被砍成兩半的羽偕瞬間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