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鏡中此刻還反射着方晖的身形,方晖話音剛落,生平鏡中忽然泛起漣漪,方晖的倒影也跟着扭曲波動,而後整個異調庭像是地震一般開始震顫起來,生平鏡也随之裂成無數碎片。秦淩扶住面前桌案,才堪堪能穩住身形,他看見每一片破碎的鏡片中都倒映着方晖那個邪笑的表情,而黎聲此刻也站起身來,抓住面前被震的彈起來的法槌。
黎聲身旁的靈光仿佛受到什麼威脅似的,咻一下飛進黎聲法袍左側的袖口消失了。
在震顫之中,方晖垂在身側的手仿佛在對抗某種力量似的用力掐訣,青筋暴起,口中也翕動着念誦着什麼,他褪去道袍後的中衣袖口隐隐發紅,并迅速在整件素白中衣上蔓延洇開。
待山崩地裂般的震顫終于停止時,秦淩看到方晖的整件中衣已經被染成了刺目的血紅色。
方晖正在對抗黎聲的領域壓制。
盡管他尚未掙脫異調庭的掌控,但從他先前的态度轉變以及毫不遮掩的出言譏諷來看,他大概認為自己的試探極具成效,并且胸有成竹地覺得異調庭奈何不得他。
秦淩暗自試探運轉自己的靈力,卻發現完全無法動用,他心裡咯噔的沉了一下,異調庭既然是天道公允法則權柄化形而成的,那麼不管是對普通人還是對有修為能力的人,都應該是平等的壓制。無論方晖剛才施展的是能力也好禁術也罷,都指向一種可能性——他在試圖挑戰天道規則。
果不其然,下一秒異調庭内回響起方晖仰天大笑的呵呵聲,他的笑聲刺耳又嘶啞,讓秦淩幻視兩個生鏽的齒輪在瘋狂旋轉摩擦,頓時渾身不适,
“哈哈哈哈哈哈…一個菜鳥,你這幻境連最基本的因果律都維持不住,就急着給我帶鐐铐審判了?!”
方晖兩手猛的擡起,用力向面前被告席的桌上一砸,雙手磕的血肉模糊的同時,手上銀色的铐環和鎖芯也支離破碎。
證人席上的紅鷹驚的瞪大雙眼,條件反射般的看向黎聲,“這…咱們異調局經費這麼緊張嗎……這手铐質量也忒……”
鎖鍊崩裂的銀屑尚未落地,黎聲忽然松開了始終緊攥的法槌,兩手一攤,同時語氣頗為遺憾的說,
“哎呀,幻境被識破了,看來敵人很棘手啊,同志們,要完蛋咯。”
衆人:哈????????
方晖脫開了鐐铐的手血肉模糊的,但手下仍然在飛速結印,同時身形暴漲,短短幾秒便從一個幹癟瘦弱的老人身軀,成為了兩三米高的巨人,眼睑着就要頂破異調庭的天花闆。
秦淩忽然發現他心裡強烈的不适感的來源。不但是靈光逆時針旋轉,黎聲同樣是用左手拿着法槌,而那個法槌底部的logo,同樣是一個鏡像圖案!
由于異調庭裡的一切都非常對稱,不管是logo天平,還是法槌、法官椅,即便是左右翻轉過來,看起來也沒什麼不同,隻是在難以注意的細節裡,讓人潛意識莫名其妙的感覺不對勁。
不論紅鷹和那幾位警察是否知道異調庭的啟動機制,秦淩自然知道這裡不是幻境,但現在……
黎聲撐在審判桌上的手腕處正好與異調庭的法官袍袖口齊平,秦淩目光望過去的角度看到一枚熟悉的繡紋在袖口處隐隐發光。
那是……?
谛聽紋?
秦淩定睛看了兩秒,龍頭,獨角,牛身,獅尾。神獸谛聽作為地藏菩薩的坐騎,他們地府之人對谛聽還是很熟悉的,黎聲袖口上的,是一隻鏡像谛聽。而随着方晖動作越來越激烈,谛聽紋也從暗紋成為散發着耀目白光的活物般,仿佛要從黎聲繡工精緻的法袍袖口躍出。
谛聽最為神奇的能力,便是可以聽到世間萬物的聲音,也包括,人的心聲。
原來如此。
秦淩一瞬間心神領會的點點頭。
黎聲竟在異調庭之内,利用谛聽神力,為方晖構建了一個專屬的勝利幻境。而異調庭内的一切變化,都在順着方晖的心意毫無阻礙地推進着。大約是在生平鏡核驗完原告信息那時候,幾人便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被黎聲拉入幻境,欣賞接下來這段方晖做主演的劇目。
方晖,成角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