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晖以“自己得到了巨大地靈感”為由,把自己關在畫室,隻在吃飯的時間請妻子把飯送到房中,連睡覺都不回卧室。一方面可以減少與妻兒的相處,少說話,少暴露,另一方面,方晖要為十天後的發布會做準備。
他憑着大學時在美術社團學習半學期的半吊子畫技,再加上原主殘留的肌肉記憶,連夜趕制出四幅畫作并裝裱。好在這抽象畫原本就強調理念先行,再配合原主藝術界的名聲,即便筆法有變,畫技遭到質疑,也可以用突破性創作來解釋過去。
第一幅《赤蓮》,是方晖憑借着在原先世界中對那枚玉佩的記憶,在漆黑的畫布上以赤紅色随意潑了一個抽象的蓮花形狀。每一片蓮花瓣之上,都用金線筆寫下了若有若無的繁複經文。這經文說來也沒有什麼特别之處,隻不過,會在觀者心中種下暗示,即便當下發生了不合理或超出常規的事,也能自我攻略,深信不疑。
這是方晖在發布會上的“先手”。
第二幅《神子》,是自己在生與死的瞬間,握住了“赤蓮聖主”的手。那赤蓮聖主便是以南心為藍本,沒有實體,隻有一團白色的霧氣。
第三幅,《聖火》,畫的是自己一直可以使用的離火。方晖用尹方華的身體進行了試驗,受限于凡人之軀,他的離火并不能施展出來……但沒關系,這和商人拉投資的時候提供的商業計劃是一樣的道理,别管有沒有,說了就是有,産品可以不在,藍圖必須絢爛……至于這離火應當如何再得回來,那得等萬事俱備後,回到原先的世界與南心談判……
而第四幅,《聖界》,頗有點參考佛教中“淨土”的意味,又摻雜了任何邪叫中都有的一個終極“大團圓”許諾,修行圓滿,登臨赤蓮聖界,享受無盡的極樂,要啥有啥,随心所欲……
而南心,就是引領他們登臨淨土的神……
……
發布會前夜,方晖終于“結束創作”出關,他推開畫室的門,木闆摩擦的響動讓方晖的妻子驚訝地轉過身來,
“老尹,你終于畫完了?”
方晖嗯了一聲。
“你看你……”妻子的手撫上他的額頭嗎,“回來之後也沒正兒八經收拾一下,胡子都紮手了。醫生囑咐過你要多休息的…這好不容易出院了,又悶頭鑽進去畫了七天七夜……創作固然重要,可你的身體才是我們倆最擔心的……”
方晖看着旁邊紅了眼眶的“兒子”,忽然想到了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自己和母親也對父親亦是此般挂念,他轉頭摸了摸小尹的頭,“這份靈感太重要了,轉瞬即逝,我必須要抓住它……既然天不亡我,那我就要抓住這個新生的機會,給你們倆更好的生活。”
妻子點了點頭,“那我去做飯,慶祝你的新生,好好補一補。”
她廚藝甚是不錯,即便是從生平鏡上,都能看出小雞炖蘑菇香濃軟爛,蘑菇吸滿湯汁,伴着濃稠的醬汁澆在冒着熱氣的大米飯上,看得法庭裡沒吃飯的衆人人口水嘩啦啦流。另一道蓮藕排骨湯用的是菜市場挑來的新鮮洞庭粉藕,熬出來的湯呈現淡淡粉色,表面浮着晶瑩剔透的小油花,光是看色澤就不知道要有多好喝。
“也不知道方晖在這個世界味覺回來了沒有……”一直沉默的桑琪冒出來一句話。
黎聲瞥向桑琪,“……案子還沒審完,你倒是挺會挑時候操心。”
“看樣子是回來了,畢竟他細嚼慢咽的連吃了三大碗……”李宇為了不讓頭頂的玉珠簾晃來晃去,小心翼翼的危襟正坐。但身着威嚴帝袍的李宇認真的分析方晖吃了多少飯的樣子,毫無帝王風範,隻有一種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的感覺……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察覺到大家古怪的目光,于是撇了撇嘴,理直氣壯,“看我幹嘛。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的每一世成長路徑都不一樣,李宇是一個獨立的人格,有自己的生活和朋友,又不會因為酆都大帝的記憶回來了,李宇這個人格就消失了。現在都講究work-life balance,咱們地府也要樹新風。對了,司……哎,領導,你有辦法把我這身衣服給我變回去嗎,你看我來都來了,不得穿個異調庭制服什麼的?我看你那身衣服就挺帥。”
黎聲一攤手,“愛莫能助,等結了這個案子再給你們統一配發制服吧。”
秦淩倒是松了口氣。
李宇還在,真是太好了。
要不然,他一個實習生出來辛苦打工,還要面對一個陽間領導,一個陰間領導……
那工作起來豈不是要多線彙報,太陽間了……
……
方晖顯然是很久沒怎麼好好吃飯了,一家三口圍着桌子把最後一滴湯水,最後一粒米飯都炫幹淨之後,他這才滿足的擦擦嘴巴,擡起頭含情脈脈的看着妻子,“辛苦了。”
妻子把手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你喜歡就好。對了,明天的發布會……要不要我送你去?”
方晖擺了擺手,語氣溫柔卻不自覺的帶了一絲疏離感,“不必了,這個場合……不适合你參加……”
“老尹,我怎麼感覺你怪怪的,以前你創作的時候最喜歡我陪在你身邊,這次卻不讓我進畫室……而且工作上的事務,一向是我幫你打理。怎麼突然……”妻子眉頭微微蹙起,欲言又止,看了看客廳中懸挂的耶稣聖像,“我總覺的你向換了一個人一樣。而且你那天說的赤蓮聖主……又是誰?難道不是主的恩典才讓你回來……”
方晖打斷妻子,“是我……覺醒了”
“覺醒?”妻子聲線帶了一絲顫抖,“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