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外面的動靜像是幽王已經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了。
我們不用跟着去嗎?何青青疑問,但沒說。
幽王扶了扶額頭,沒睡醒似的,強打精神整了整衣衫踏進了王宮大門。
卡在早朝快開始的時間,幽王上了大殿,朝臣們都投來一些訝異的目光,因為幽王長期上朝缺席,然而現在這個時點,也沒人敢議論。
幽王站定,往右瞟了一眼,又不耐煩地移開了目光——那站着的是凜王。
全朝上下無人不知幽王和凜王不對付,尤其在幽王抽過凜王鞭子之後就更加顯而易見了。
國主上殿瞧見幽王在也難免一愣——這小子竟然來上朝了?
幽王看見他父上的眼神,了然他心中所想,恭敬地往前躬身,小小地鞠了一躬。
國主坐定,衆臣跪拜行禮,然後朝臣們就開始奏對。
幽王說是上朝,但其實是在等下朝,全程一個字沒聽。
一輪奏對完了,國主又閑拉扯着凜王問圍獵的事情。
“父上,”幽王忽然插嘴,“兒臣以為凜王時時圍獵實在是鋪張浪費,應當多加警醒才是。”
國主沒說什麼,隻是宣布散朝。
朝臣都走了,幽、凜兩王還都在殿上,兩人互相都沒正眼看過對方。
國主轉身下來出了宮殿,侍官引兩位殿下跟着到了後面議事宮殿。
兩人坐定,都很默契地把目光避開,絕不讓對方的臉進入自己的視線。
祖麗亞提此時帶着何青青來到了這裡。
祖麗亞提對着幽王行完禮,轉頭看見凜王也在稍稍有點訝異,随即也向凜王行了一禮,恭敬地喊了一聲:“凜王殿下。”
兩位都無甚反應,但祖麗亞提已經習慣了。
何青青卻一愣,坐在那邊的那位就是凜王?!
凜王身形修長,也和幽王一樣,穿着交領的衣服,有些像中原的款式,但又融入了南禛的風格,現在正在閉目養神。
祖麗亞提微微俯下身來,向幽王交代了幾句然後就告退了。
何青青見祖麗亞提要走,瞪大了眼珠子,臉上的表情仿佛在說:你這就走了?你留我一個人在這?
祖麗亞提頭也不回,何青青左支右绌地猶豫了一陣,還是無奈站定在了原地。
凜王剛剛就察覺到了還有人在,聽到鎖鍊輕微碰撞的聲音,這才微微睜開眼睛,看到面露難色杵在那裡的何青青。
因為她是中原人的模樣,凜王的目光不住地多停留了一會。
何青青的目光不小心對上了凜王的目光,兩人的目光旋即都移到了别處。
南禛國主走了進來,做到大廳正對的桌子後坐定。
幽王和凜王一同起身,單膝跪地,恭敬的叫了一聲“父上”。
何青青見兩人都跪了,便也跟着跪到了地上。
“免禮。”國主一擡手,示意他們起來。
“謝父上。”兩人應聲站了起來。
忽然“哐當”響了一聲,國主擡眼,幽、凜兩王偏身回頭看過來——何青青剛想站起來,被手上沉重的鐐铐一墜,雙手的鐐铐砸在地上,帶了她一個踉跄。
何青青被三人共同注視着,有些緊張,着急忙慌地掙紮了幾下,這才站定起身。
幽王瞧着凜王,眼睛細細地眯成了一條縫。
他覺着很是奇怪,父上一副高高在上、事不關己的模樣,反倒是凜王,目光落在何青青身上的時間有點太長了——不太像凜王的風格。
真是奇哉怪也。
不過也無礙,不必改變計劃,且再看看他們反應即可。
“這是哪來的丫頭?”國主語氣平淡地問。
幽王回過身來,鞠躬說道:“父上,這是兒子給您的生辰禮物。”
幽王的眼睛先是向右撇,看了一眼凜王的反應。
凜王還是那副常見的微微皺着眉毛的冷臉模樣,沒見什麼大波動。
于是幽王的眼神又輕輕往上擡——觀察他那位父上的反應。
“這麼小一個丫頭,送給我幹什麼?”國主原本不想先問這件事,隻是鐐铐既發出了聲響,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那,故而順勢問一句,不想竟是生辰禮物。
兒子給父親送女子算是怎麼回事,況且看起來還是個年幼的女孩。
幽王慢悠悠地剛想開口說準備好的詞,便被國主急匆匆打斷了。
“你這些年真是越發乖張了!”國主數落起幽王來,“一點出息沒有!你看看人家凜兒,也不知道學着一點!整天的,就知道吃喝玩樂,窩在你那地宮裡不出來,一點正事都不幹!”
幽王的後槽牙緊了緊,他聽了這番數落心中自然窩火,輕輕冷笑了一聲,陰陽怪氣道:“父上說得是,兒子哪能比得上凜王呢?兒子不過是一個爛泥一般的人罷了,就讓兒子爛在地下算了。”
國主被幽王這一陣揶揄氣得不輕:“你……怎麼,現在說你兩句都不行了?!你長這麼大,吃穿哪裡少了你的?誰人見了你不得恭恭敬敬喊你一聲殿下,你身上哪樣東西不是我給你的!你這麼跟我說話!”
何青青被殿上這氣氛吓得瑟縮了一下,她瞧着幽王的氣息愈發急促了起來,有些擔心,不知道幽王之後還要說些什麼,事态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對父子,瞧着像是冤家。一個怒其不争,一個恨其厚此薄彼。怎麼都不對付,瞧着比幽王與凜王的關系還僵。
此時凜王開了口:“父上息怒,小心身體。臣想幽王殿下不過是一時糊塗。”
幽王聽了凜王這話,那被霜打了的茄子的勢頭立即煙消雲散,反而來了勁,昂起頭來,一改臉色,笑着說:“哦對了,忘了同父上介紹了。”他回身拽着何青青快步上前,“此女身上,種有紫金奴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