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别前，劉川伸手輕拍裴珩渝的肩膀，看向他的眼眸中，不自覺流露出一抹欣慰的神情——如他一樣的沉穩，一樣的不苟言笑。

“好好學，穩住性格。”他說。

“……多謝，我記住了，”裴珩渝嘴角勾起弧度，假意迎合他的話，實際卻在心裡反複琢磨後四個字的含義，“慢走。”

關上門，他轉身看見謝琛淮假繃的神經陡然松懈，整個軟趴趴地後仰癱坐在椅背，雙腿分開左右搖擺椅子耍樂。

“很累嗎？”裴珩渝調侃道。

謝琛淮随意撚起紙張，抛上天任其亂飛:“你覺得呢？在旁邊偷偷瞄了這麼多次，你感覺開會好玩嗎？”

笑着輕歎氣，裴珩渝和氣的替他把散在地上的紙撿起，有一茬沒一茬的訴說真情實感:“跟他們談話，就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除了卸力不痛，沒有一點爽快的感覺。”

話頭中肯，一針見血。

謝琛淮悻悻笑出聲，下意識投去贊許的目光，怎料恰巧這道視線與裴珩渝對上，見他低頭避開又轉瞬回望，謝琛淮蹙眉，一時也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半晌，裴珩渝輕聲開口:“我能問一嘴嗎？哥。”

“想問什麼？”他說。

裴珩渝:“如果他們真的合理撤資，你又該怎麼填補這個資金空缺？”

問完他垂下頭，不敢去直視謝琛淮的眼睛。裴珩渝心底清楚，在這個節骨眼上，問謝琛淮這個問題是不明智的，或許應該默認他的所作所為，選擇閉嘴，才是唯一正解。

“憋了半天，你就好奇這個？”

用腳停住搖擺的椅子，謝琛淮支起身褪去臉上的休閑耍樂:“這個你不用擔心，到時候我自有辦法，當然，我不會讓你在沒成年之前跟着我受苦，我答應過人，不能反悔。”

裴泫？還是裴雲？

裴珩渝蹙眉暗自猜測，此時他看不懂謝琛淮臉上的表情，更猜不透他話裡的意思——答應過誰？想必那人很具備權威性，能讓謝琛淮納入他。

兩人彼此對焦視線，左右琢磨不透，他便率先撇開，默認啞火作罷，遞出手頭上的紙稿。

謝琛淮看出他走偏的想法，也不好當面點出，多少給他留了些面子。

“你也不用想太多，學點基本的就可以，到時候我把你送出國，等你有足夠的能力，翅膀硬了能夠頂天立地，自然而然你會發現其中的秘密，相信我，時間會等人。”他說，順手接過紙稿。

盯着面前的紙張，謝琛淮臉色依舊沉重，一方面他不希望裴家後人卷入漩渦，另一方面又害怕……害怕這人本身就是漩渦，漫不經心将人卷入水底溺亡。

“送我出國是你的意思，還是裴雲？”

裴珩渝望着他，從那雙空洞的眼睛中看不出一絲波瀾——“皮球貨”走到哪裡都是被來回踢的角色，裴珩渝想，既然已經扮演這門角色，是否要降低期待，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看樣子你很在意，如果我說是你姑的決定，你會恨她嗎？”他說。

輕笑出聲，裴珩渝故作大度擺手:“哥，難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一個瑕疵必報，鼠肚雞腸，鬥筲之人嗎？無論是誰的決定，我都會選擇尊重。”

見他一臉認真，謝琛淮也感覺是自己言重，從而放低語氣，以一種近乎于玩笑的方式化解尴尬:“可以，送你出國是我的意思，讓你去曆練曆練，順便度個金。”

實際，裴雲那頭并沒有這項要求，當初那封郵箱信件，裡頭隻簡略地提了幾點要求，帶到成年，保證正常的衣穿住行，各項指标身體健康，并且有良好的學業教育，對于參加金融交易，裴雲隻字不提。

又或許那封信不是裴雲寫的，至于寫信人是誰，想必也沒有這麼重要——裴珩渝貌似不關心，更沒有一份規劃。

“裴雲想必也會答應，你……”

裴珩渝話頭戛然而止，末尾的話卡在喉嚨，兜兜轉轉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硬生生憋回肚裡，放任消化成煙。

“咚咚咚。”

三聲敲門，夏莊汐拿着文件夾推門而入，目光掃到兩人身上，她眸色半沉，敏銳的嗅到空氣中彌漫着尴尬的氣氛。

“老闆，你要的數據我已經發到你電腦，另外，我把上一季的數據也打印了出來，你過目一下。”

遞交文件，她不經意瞥向跟旁的人——啞火的“死魚臉”，涼薄得沒有一絲情緒，整個人的氣質仿佛T台模特，穩定得遠遠超出那張青澀的臉龐。

“你跟那幾個人說過了嗎？明天要他們挨個彙報設計方案，要求不許遲到，不許出現格式錯誤，語言清晰明了，對于規劃的内容有明确的認知。”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