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幽深黑暗望不到盡頭的長廊裡，服務器低沉的運轉嗡鳴回蕩在空曠的室内，回頭看身後，隻能看到地面上顔色漸漸黯淡的路線指示，服務器指示燈在黑色裡不息閃爍，數據與計算在黑暗中沉默流淌，這種抽象的感覺像風一樣輕柔且無形地拂過手邊。
我從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做夢，這裡應該是ctos的服務器中心，環境很暖和，前方有什麼東西在閃着微藍的光。我走近一看，是星球的全息投影，緩慢轉動着，大陸塊上的城市與交通線、山川與河流都清晰可見。
我剛才想了什麼來着？我回憶了下，旁白式的解說在耳畔響起，聲音低沉：“這裡彙聚了世界上所有領域的研究數據，城市裡時刻躁動的一切，互聯網喧嚣的海潮。每個人在這裡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科學與計算的力量會讓機器比他們本身更了解自己，也更了解這個社會的本質邏輯。”
“您是否認為，AI就是世界上最完美、最理智、最強大的造物？”
我懷疑這是ctos在自我吹牛：“可别吧，斷了電你就老實了。”
“機器可以自我維護，自我完善，自我進化，能源問題終将克服，未來會變得更好。”
“我不吃你畫的大餅，你騙鬼呢。”
“看來您不接受科學至上主義。”聲音漸漸淡去，“貝納爾，你要往何處去？”
我要往何處去？我還不知道呢。我更不清楚我為什麼會做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夢，僅僅是為了問我一句觀點立場？屁！我就是一個普通人。
那些閃爍的光點、數據洪流拂過的超感知漸漸淡去消弭，我睜開眼，想了半天自己今天要不要上班，我的行政休假還有幾天來着？——哦，還有四天，今天不用上班！哦也！
我閉上眼打算眯一會懶覺，艾爾莎的通訊滴嘟滴嘟響起，一接起來就無情破滅了我繼續睡懶覺的美夢：“來分局開會。”
我翻了個身，不想起來：“又要開什麼會？”
“針對新人類教殘餘分子進一步深化打擊力度的動員會，必須參加。放心，你上半天也行，算加班費。”
我甯可不要這個加班費。我撓撓屁股，不情不願地爬起來洗漱去開會，想了想把ctos小鳥也揣進兜裡，我要帶ctos小鳥給同事們炫耀炫耀。
“ctos，跟你商量個事兒。”
“請說。”
“一會我們快要開會的時候，你能聽我的命令飛一會嗎？”
Ctos沉默了一小會：“可以。”
“嘿嘿~”我摸摸它的小圓腦袋，茸茸的手感真好，“那現在呢？”
“不可以。”
Ctos對事情的界定真是難以揣測。到警局的會廳後，人已經不少了，一眼望到艾爾莎專門給我留的位置，我喊着“讓一讓”、“收下腿”坐上空位，從手袋裡掏出挺大隻的ctos小鳥；“艾爾莎，看！”
艾爾莎明顯睜大眼睛，耳朵都豎起來了，伸手摸摸ctos的腦袋，ctos也很配合地低頭蹭她的掌心，“好可愛！”
“哎，什麼玩意？”身後的人也探過來看，摸摸ctos的腦袋。
可愛的ctos小鳥吸引了方圓八座的人都來摸摸，摸摸腦袋，摸摸身子，摸摸羽毛，ctos應我的要求在我身邊飛了一轉，然後咻的一下鑽進我衣服領子，鼓鼓囊囊的膨出一大坨，隻露出圓溜溜的眼睛張望，就算我說什麼它都不肯從領子裡鑽出來了，艾爾莎求情都沒用。
“ctos也會鬧脾氣呢。”我滿足了炫耀心，樂呵呵地隔着衣服摸ctos的機體，會議場上的騷動很快因為副局長的大駕光臨迅速平息。
這次會議是根據上次行動和相關情報做總結和戰略安排，經曆上次特戰部隊的突襲，新人類教大些的聚集地、小教堂均已被搗毀，不過在城區内仍有餘毒留存，在ctos的大數據追蹤及分析下，上級制定了全新的“清潔工計劃”。
“第一步，ctos會在你們行動前進行區域性斷網，各分隊随即突入高度可疑地點，搜查一切有關新人類教的徽章、标識、傳單和書籍，集中燒毀。
“第二步，抓捕一切教會成員，對犯罪分子不要有任何憐憫之心！不論男女老少，一旦他們有任何異動，優先保證自身的安全。”
我一聽就明白了，這話潛台詞就約等于：“一有異動就開槍”，就算加上我父母的警齡，委員會放開這種程度的無限自衛權也是少之又少，隻是我覺得心理有點不太舒服，我也不知道，那些教會分子真的無藥可救了嗎？Ctos通過大數據分析指定出來的嫌疑對象又真的都是潛在的犯罪分子嗎？
“行動第三步，發動民間一切力量，檢舉、搜集社會上任何有關新人類教的線索，防患于未然，堅決杜絕新人類教死灰複燃，與邪教對抗到底！”
“為防止在座之間有可疑分子洩密，ctos會随機分配任務區域和具體任務執行細節。”
此話一出，在座的同事們都騷動起來，副局長這話無疑是在說團隊裡有内鬼，可誰是内鬼？一時間有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亞種人，新人類教以亞種人為主體，那麼……
“看什麼看啊？！”我瞪一個陌生同事，“沒見過貓耳啊？！”
艾爾莎拉我袖子，我回頭看到她輕輕搖頭，神色并無變化。
短暫的騷動很快平息，會議繼續，副局長再講了幾句，宣布散會。
人群紛紛起身離去，我看到有些人吵了起來：“他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在質疑我嗎！”“别太緊張搭檔，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說的不是你，不要放在心上。”
“在這種節骨眼說這種話！不是搗亂是什麼！”
在争吵聲中，我扭頭看艾爾莎，感覺自己在此時一定要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