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聽話地散開,男人轉過身,用面具之下帶着笑意的眼睛看她:“我們又見面了,宋二小姐。”
宋驚落死死地盯着他。
她早該想到的,從聽到北境要派使臣過來的時候,她就應該想到他會來。
“我今日沒死,你應該很失望吧。”黎昭慢悠悠地說着。
芳菲樓已經亂成了一團,尤其是一樓,每個人都被吓得魂不附體,想快些逃出去,但因為樓内幾乎擠滿了人,非但逃不出去,還有許多人被推倒在地,隻能任人踩踏。
房間外傳來一陣局促的腳步聲,就是沖着這個房間而來。
“你再不過來,小心誤傷了你。”
宋驚落朝他走了過去。
那些人又将他們圍了起來,與趕過來的刺客糾纏在一起。
宋驚落趁機将手伸向了他的喉嚨,卻被他一把攥住,輕輕一拉,就鎖在了懷裡。
他背對着她,在她耳邊冷笑一聲,低聲說:“你的武功都是我教的,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死在你的手裡。你想親手殺我,做夢。”
宋驚落不甘地說:“上次隻差一點,若不是有人救你,你以為你現在還能站在我面前嗎?”
黎昭歎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你恨我,但你這樣急躁、沉不住氣,看來是早已忘了為師當初是怎麼教你的。”
宋驚落猛地用手肘擊打他的腹部,讓他後退了兩步。那些人準備沖過來,被他擡手制止。
她冷冷地說:“你對我的那點恩情,我早就已經還完了,你我就是仇人。我更沒有你這樣的師傅!”
他用嘲諷的眼神看她:“你欠我的,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你永遠也還不完。”
她笑出了聲:“我從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可笑。”
就這麼一會兒,那些刺客就都死了。她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北境來的人,這些草包怎麼會是對手。
“黎昭,我的一切都是你教的,但也正因如此,如果我不能親手殺了你,那我這輩子,也算是白活了。”
“呵,天真,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他有些無奈地說。
宋驚落沒有再與他争辯,回了原來的房間去找許見微。
他見她的臉色不太對,便問:“我剛才聽見隔壁的打鬥聲,你沒受傷吧。”
她搖搖頭,說:“沒有。”
“他們要殺的人是誰?”
“就是那個從北境來的質子。”
他愣了片刻,又問:“從北境來的質子,你怎麼會見過?”
宋驚落沉默半晌,重重地歎了口氣。
黎昭說的沒錯,她是有些太沉不住氣了。
她已經走了好一會兒,黎昭卻還盯着她離去的方向看。
直到公孫台從暗處走出來,撞了他一下。
他好奇地問:“你和這宋家二小姐好像也沒什麼交集嗎,她怎麼平白無故地就恨你至深?”
黎昭有些悲涼地笑了笑:“其實我特别希望她恨我。她越恨我,就越愛我。”
公孫台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挖苦道:“黎昭,我看你是被她一刀捅進腦子裡了。自己騙自己也要有個限度,這都開始說胡話了。”
黎昭坐了回去,目光看向斜對面的房間。
星月站在路夕絕身側,将眼前的場景一一說給路夕絕聽。
但在說到其中一個房間時,他有些猶豫不決,不知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路夕絕有些不耐,皺眉道:“快說。”
星月戰戰兢兢地,邊說邊觀察他的神色:“我看到……宋家二小姐和許見微抱在一起。”
他的神情看不出有任何的波瀾,和在聽其他的彙報時如出一轍。
但他還是沉默了片刻,“下次再這般吞吞吐吐,自己去領罰。”
“是,星月知錯。”
芳菲樓出了這麼大的時候,把府尹都引來了。
他們帶了不少人才堪堪将局面穩住。
看來,淮都這幾日又将不得消停了。
許見微低着頭,盯着自己胸前的衣服看了半天,像是在回想些什麼,問道:“北境的質子剛來不過不過一日,便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殺他,未免也太過心急了吧。”
宋驚落道:“北境與我們仇深似海,有許多人都不主張和談。還有些人,是不希望戰争結束,如此便再沒有軍饷可貪。所以在這淮都,有的是人想要他們死。”
“但若是和談,百姓就尚有喘息之機,也算是一件好事。在你看來,如今局面,算是盛世還是亂世?”
“和談隻是暫時的,北境兵強馬壯,在北方虎視眈眈,欽沙五州在西北自立門戶,西蜀在西南自給自足,而大燕的疆土面積還不及前朝的三分之一,而且隻有冀州一帶可以養馬,如何能與欽沙和北境匹敵?陛下表面上坐穩江山,實則外強中幹,國庫空虛已久,他猜忌功臣,親近小人,緻使貪官橫行,銀錢大多進了那些豪門大族的口袋。雖然看起來繁華,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是衰微之相。”
許見微笑道:“我與小姐,是英雄所見略同。”
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他在心裡默默地念着後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