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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生他的氣。
說得好聽,可在大哥聽來,倒更像是随口敷衍。
鋒利性感的喉結輕輕滾動,視線從她的櫻唇偏移,于無人處深吸一口氣,有些懷念從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将他反鎖在屋裡的幼妹了。
他大三那年初進集團擔任職務,同年開始相親,沒錯,也是這個年紀,和程不喜現在面臨的一樣,白女士未雨綢缪,早早兒地就開始替他物色結婚對象。
程不喜那年13歲,上初一,正處在叛逆青春期。得知他要去見照片上的女人,也就是他将來要結婚的對象,醋壇子啪嗒一聲,翻了。為了叫他去不成,就把他騙進地下室,轉頭還把門鎖了。
等他意識到什麼,已經來不及了,隔着門喚:“小喜,開門。”
大哥平靜又無奈的嗓音自空曠地帶響起,沒有生氣,沒有着急,更沒有厭棄。
有也隻有沒下限的縱容和偏心寵溺。
她大喊:“不要!”因為知道一旦門打開,他就要去見那個女人了。不願意大哥和别人在一起,她不準許。
後來還是下屬趕到,将他解救出來,始作俑者已經不見了,不知道躲到了哪兒去。
家中二老問起這件事,他也隻是平靜地替她遮掩,對外隻說:“誤鎖。”
可對内,也就是對着那幫吃瓜的下屬,直言妹妹不聽話,會好好教育。可事實真是如此嗎?當時明明情況很緊急,所有人都聯系不上他,他們趕到後卻驚恐地發現,他們年輕傑出的上級被鎖在地下室,可當他出來時非但沒有任何怒火,相反的,臉上似乎……還在笑?
思緒回籠。
怎麼想到那兒去了,陸庭洲定了定神,都過去七八年了,估計她早都忘了。也隻有他念念不忘這些陳年瑣事。
說到底,愛到最後是憐憫。
正打算問她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點兒什麼,譬如她最喜歡的櫻桃糕、烤包子。
想來想去還是櫻桃糕吧,那家店離花東近,這樣哄她進去住一晚的概率也就更大些,癡心妄想她住一晚就不願意再回寝室——
畢竟五星級酒店用的是柔軟名貴的蠶絲床,和她宿舍硬邦邦的小鐵床比起來,高下立判,任誰都知道該選哪個吧?
結果她又一頭紮進手機裡,熟悉的情景,專注渴求的神态和剛剛簡直一模一樣。
“……”
陸庭洲長睫深顫,目光微凝。
小紅點來得緩慢抓心,程不喜急急忙忙點開信息欄查看。
一雙眼睛恨不得繡在上面,又或者幹脆穿進手機裡。
究竟是什麼樣的對話,什麼樣的人值得她這樣在意?大哥的眉角上仰出淩冽的弧度,嘴唇習慣性抿成些許無情的形狀。
但又無法深問,因為妹妹會不高興。
種樹:[圖片/][圖片/][圖片/]
她不在的期間,甯辭已經把他倆今天原本要幹的事兒都弄完了,小三花也順利從寵物醫院接回來,送到福利院小朋友的手中。隻是最近虐貓的家夥很謹慎,一直躲着沒出現。
發的照片中還有他和小孩兒們的合影,教室窗明幾淨,他唇紅齒白,笑容燦爛,孩子們圍着他,像是圍着一輪金燦燦的朝陽。就連最最沉默膽怯的佑佑小朋友都露出了真摯的笑臉——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會帶孩子,還是個孩子王。
畫面越是溫馨,程不喜對他的愧疚就越深。
【對不起呀……T-T】
【你生氣了嗎?】
小心翼翼讨好的語氣。
那邊隔了好一會兒,回:【沒有】
程不喜又問:【你想吃什麼我請你】
甯辭直接跳過這茬,問:【你完事兒了?】
她敲字的指尖凝滞:【嗯,差不多..】
甯辭挑眉:【差不多?】
偷偷歎氣:【我哥想帶我回家吃飯……】
甯辭看完,輕笑出聲:【你哥想,你不想?】
她确實不想。聊到這兒她偷瞄了一眼身旁,出乎意料的是她哥并沒有執意要将她帶回家的意思,而是問她原本預備去哪裡玩耍。
程不喜腦子懵了下,胡亂說:“牛街....”
牛街離他們這兒挺遠的,開過去天估計都黑透了,當哥的也沒說什麼,問她現在去還來不來得及。
程不喜搖頭,說來不及了隻能改天,又問:“哥你要帶我回家嗎?”
他沒表态,隻問:“你想去哪兒?”
“……”
她想說回學校,可他剛才那番話又說得刁鑽在理,仿佛她不回家就是沒孝心,于是改口,“我想回去看看伯父...emm,伯母今天好像有點兒不太高興,回去陪陪她。”
陸庭洲聽完沒搭腔,短暫的沉默,豐唇輕啟:“不要勉強。”
程不喜頓了下,說:“不勉強。”
司機小哥是個沒眼力見兒的,生怕倆人跑空,想也沒想跟話:“陸董,陸先生今天去N城考察了,怕是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一記冷射,小哥猛然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馬閉嘴。
“伯父不在家嗎?”程不喜斂着眉,細聲細音追問。
不等大哥回答,這時白女士一通電話打進來,中斷了對話。出于本能習性,有大哥在身旁,她開了免提外放。
“扣扣?”
她輕輕‘嗯’:“在的,伯母。”
模樣乖順得像隻兔子,隻是兩隻大耳朵垂下去了,陸庭洲烏幽的眸底沉着黯光,直勾勾盯着她,可是當她有所察覺時,都會謹慎背開。
就好像某種、濕腐角落裡、時刻有一雙病态陰郁的眼在暗中窺伺的錯覺。
白女士問她:“你哥衣服的事兒都忙完了?”
“嗯,衣料都定好了,等過段時間再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