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她叫不出口。
萬怡也沒指望她能用什麼親昵的稱呼來喚她,能不抗拒她就已經很不錯了,沒把她趕出屋子就已經心滿意足。
收拾好後,萬怡預備退出去,并說:“您換好後直接叫我。”
見她要走,程不喜忽然說:“我想紮頭發……”
“你可以幫我綁頭發嗎?”
口水音膩膩的,像是小麋鹿在祈求。
萬怡離去的腳步硬生生收回。
……
程不喜坐在鏡子前,看着鏡子裡正在幫她梳頭發的女人。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細緻地觀察她,美則美矣,但似乎并不是他哥喜歡的類型。
印象中,他哥喜歡皮膚白的,臉蛋長的,可眼前這位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臉也不算長,是菱形臉。
“你是我哥的秘書嗎?”她問。
萬怡點點頭,說是,說陸總一共有三個秘書,兩男一女,她就是其中之一。
程不喜又将目光轉移到她的眼睛,女人的眼闊比較寬,和她内收的眼角截然相反,不動聲色繼續問:“我哥他在特區那段時間,有女人嗎?”
萬怡幫她綁頭發的手腕頓了下,說:“沒有。”
“你能保證嗎?”
“我能保證。”
短暫的靜默。
“我哥以後…會和身家樣貌相匹的小姐結婚。”
她語速不快,像是在提醒她什麼,也好似在經年累月不斷麻痹提醒她自己。
瞳孔微眯:“婚、脈、這個詞你聽說過嗎?嗯,還有商婚。”
萬怡不傻,一下子就聽出來話裡的弦外之音,貴人小姐明顯誤會了她和他們董事長之間的關系:“小小姐,我離過婚。”
此話一出,程不喜不由得愣住了,腦子‘嗡’的一下,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麼,但半個音節也發不出。
這算什麼……
她沒有要揭人傷疤的意思啊!
“我和陸總僅僅是上下級的關系。”萬怡繼續說,“那天去陸總家,穿成那樣,實在是…有原因。”
其實是為見你,隻可惜弄巧成拙。
“抱歉。”程不喜說,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那點強裝硬氣的姿态也瞬間消弭,“我先入為主了,因為從小到大,見過很多這樣的。”她聲音越說越低。
那些五顔六色濃香撲鼻的女人,手段高明各有千秋,無所不用其極,觊觎大哥,以及大哥身後陸家的煊赫權勢。
萬怡說:“明白。”
程不喜對她放下了戒備,姿态也變得柔順親昵很多,不知是歎息還是别的什麼,小小年紀語氣清苦:“你别看我哥這樣,其實,其實他很累的,要管那麼多事情....”
萬怡心頭一軟,安慰她:“陸總是非常英明的上級,能成為他的下屬,我們都很榮幸。”
程不喜抿長了嘴,似乎想再說點什麼,但一想起自己的處境,包括從前年幼無知犯過的錯事,終究什麼都沒說。
-
衣服換完,袖長周身不大不小剛剛好,似乎買衣服的人比她本人都要了解她的三圍和尺寸。
低頭,軸不冷注意到桌邊有一隻首飾盒子,通體黑色,盒身方方正正,面露罕驚。
盒蓋已經打開了,裡面是一枚金色的香奈兒草帽胸針,在角落裡靜靜躺着,不争不搶,像是在眼巴巴地等她來垂幸。
“唔..好漂亮。”程不喜沒忍住摸了摸。
印象中二姐也有很多高珠胸針,但是沒見過這種的,很别緻。一下子戳中她心窩。
“您要戴嗎?”萬怡強忍着内心眩暈般的激動,問。
程不喜大大方方說:“好呀。”
萬怡深呼吸,将胸針從盒子裡鄭重取出,小心翼翼幫她佩戴到胸前的衣襟上。
看着鏡子裡煥然一新的自己,程不喜心說果真人靠衣裝馬靠鞍,和來時的自己簡直是天和地,兩種人。
此外,她尤其喜歡這枚胸針,簡直太精美了,做成了草帽的形狀,邊緣編織的紋理逼真至極,簡直和真的草帽帽檐一模一樣,還有小山茶花。
不禁感慨她哥品味變了,居然會想到買這個,孰不知這是萬怡夾帶私貨,花她自己的錢買來送給她的,并不在這次的工作範疇裡。
程不喜還以為是她哥壕無人性的購物清單之一。
……
衣服換好,胸針也佩戴好,還給她綁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側麻花辮,辮子尾部用藍色的蕾絲蝴蝶發圈固定住。
程不喜覺得她手藝靈巧,很有耐心,氣質麼…像水一樣溫柔。
臨出門,她下意識喊:“萬怡姐姐...”
出聲的那一瞬間,就連她自己都驚訝。
如此自然地開口叫她姐姐,幾乎是脫口而出,想當年,陸思雨——陸家的二姐可謂費盡心思和腦筋,足足花了半個多月才換來她一聲不太情願的‘姐姐’,還不算威逼和利誘,真正接納她可是過了大半年。
可這個女人..卻這樣快。
她的段位未免也...太高了些。
“呃....”
這一聲‘姐姐’從她嘴裡喊出來,軟軟的,甜甜的,萬怡隻覺得天旋地轉,耳朵裡嗡嗡作響,像是被什麼粉色的泡泡電流擊中了,胸口被一股巨大的暖流漲滿。
她極力克制着什麼,但依舊沒忘記自己的本職工作,她秘書的身份,依然保持專業且穩定的站姿。
“二小姐,我在。”
“我.....”程不喜臉有些紅,“你不要誤會,我...”
我其實也沒有多想叫你姐姐。
但想想算了,她幹脆:“萬怡姐姐,你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