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過卡茲戴爾戰争的醫生,有點特别的PTSD,很正常對吧?
于是面對“求知若渴”的小傑一行人,亞梅洛斯理直氣壯地借着炎熔的嘴巴侃侃而談。
“有個比較失禮問題,我想問一下。”酷拉皮卡等到炎熔把芙蓉拉到不遠處坐下,才小聲提問。
炎熔愣了一下,對他笑笑:“可以,問吧——不過還是要看内容,可别找我打聽巴别塔的内部事務。”
“不不不當然不是,”酷拉皮卡又看了眼邊上的芙蓉,“我想問的是,芙蓉的狀态,是不是不太對?”
“為什麼這麼講?”
“小傑說,感覺芙蓉對于這方面的态度有點……執着?我和雷歐力也是這麼想的。”
關于芙蓉,他們早就有關注了。
最初是西索突然襲擊克羅斯,酷拉皮卡留意到了芙蓉的表情。雖然有所掩飾,但唇色發白指尖顫抖的表現還是被他看見了。
似乎有些擔憂太過了。他那時沒過多在意。
再後來,濕地與西索短暫的交鋒後,炎熔與他們同行。行進過程中,炎熔的終端一直在響,詢問後得知,那時芙蓉在頻繁給炎熔發消息确認情況與行進進度。
而第二場考試前,芙蓉也為雷歐力治療了肩傷,以先前克洛斯閉口不言的力量。那時候,她的表情也不好。
酷拉皮卡認為,芙蓉總是過于緊張。
“這個麼……”炎熔神色難以琢磨地猶豫着,“唉,不是不能說。”
倒不如說亞梅洛斯巴不得他們圍繞這點追問。
“你們知道卡茲戴爾過去一直在打仗吧?”
一個不太美麗又有些幸運的故事。
A1行動組的組成,原本是五個人生履曆各自的少女。她們在戰亂中被組織“巴别塔”收留,後來又主動接受訓練,成為了巴别塔的作戰人員。
那時期的泰拉大陸,各勢力彼此攻伐,戰火此起彼伏。而“卡茲戴爾”也不過是衆多國家中的一個。
巴别塔作為卡茲戴爾的勢力,是卡茲戴爾對外戰争的中心樞紐,深陷動亂中心。
“我最開始加入巴别塔,是想在戰争中做點什麼,”炎熔說到這裡,澀然清咳一聲,有些小羞恥,“大概就是改變泰拉啊,結束戰争什麼的。芙蓉應該和我差不多吧。”
她們在那裡遇見了來自城市“提卡倫多”的克洛斯和另外兩名少女,米格魯、芬。
大家其實或多或少對戰争的殘酷有了心理準備,可直面這一切,又好像還是勉強。
芙蓉負責巴别塔幹員們的健康管理項目,她見過不少戰士因為補給線被截斷,不得不在長期饑餓的狀态下高強度接敵。他們除了餓死,還會死于缺乏維生素或各種營養成分而導緻的病症,又或是在供給恢複後,因報複性地攝入食物而引起腸胃病,倒在戰場之前。
走過醫療室綿延不絕的哀嚎聲,她是從那時候開始,變得執拗的。
作為醫療幹員的芙蓉并不參與正面作戰,她總覺得自己必須在後勤醫療工作上做到盡善盡美——甚至後來,她接受了更進一步的訓練,加入了正面|戰場。
“戰争改變了很多東西,芙蓉是這樣,我和克羅斯也是這樣。”
“克洛斯以前總愛偷懶睡懶覺,現在甚至會失眠。至于我——”她頓住了,随即重新開口,“你也看到了,我們隊裡目前隻有三人。原隊長芬留在卡茲戴爾從事别的工作,而米格魯……她至今還在複健訓練中。”
“我們當時甚至覺得這場席卷泰拉的戰争沒有盡頭,它從我們有記憶時就在發生。十年?二十年?火不會熄滅,直到把我們燒成灰燼。”
“卡茲戴爾的曆史書裡,對這場戰争究竟持續了多少年的争論至今沒有答案。”
“這……”酷拉皮卡一時語塞。
炎熔話裡的血腥氣使他不自覺地低落下來,記憶回轉,想起自己倒在血泊中的族人。
雷歐力與小傑同樣沉默。
以成為醫生為目标的雷歐力,他大抵最能共感目睹生命在眼前逝去的痛苦。
“炎熔,”小傑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直視炎熔的眼睛,“你們能來獵人考試,在這裡讓我認識了A1行動組,我真的很高興。”
炎熔把手放在小傑刺猬似的發頂,揉了揉:“嗯,我也很高興,小傑,我們都很高興。”
“卡茲戴爾和平了,我不希望再經曆一次戰争,我也不希望你們有這種經曆。”
炎熔突然渾身一僵。
小傑感受到頭頂溫暖的手久久不再移動,困惑道:“炎熔?”
“——啊,沒什麼。”
炎熔的反應不是亞梅洛斯想要展示的。
這是個意外。
不知觸發了何種契機,亞梅洛斯的眼前有碎片化的場景閃回。
黑發而有着灰色旋角的女人,穿着與頭發同色的輕甲,騎着馬在戰車間與人厮殺。她将右手的軍旗高高舉起,黑底白紋的布料染了血,沉重到難以飄揚。
她身前的旗幟太多了,亞梅洛斯辨認不清。
□□的紅馬負着沉重的馬铠,大而黑亮的眼睛幾乎迸裂,可它?那麼輕盈,跳躍在車轍與刀尖之間,如同飛燕。
天與地都是灰色而凝滞的,可血是紅的,并且在流淌。
……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