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洛在黑暗的盡頭跨入了柔和的燈光。
他看見兩道背影,并肩站立在殘破壁畫前,其中一位手持協會考古專用的照明燈。
他沒有試圖掩藏身形,具現化出的“盜賊的極意”被他拿在右手,像是一本尋常書籍。
亞梅洛斯操作着Misery适時看向庫洛洛所在的燈光邊界,金色三眼護目鏡反出幽幽的光。
“看來我們有客人,”博士按住Misery抽刀的手,閑适地與這位不請自來的訪客問好,“您從哪裡來?”
庫洛洛回以同樣悠遊的微笑:“我從蜘蛛的故鄉來。”
“您來時,外面天色如何?”
“我來時,落日西沉。”
“瞧,我就說我們在這裡待了很長時間了。”博士對Misery道。
他與庫洛洛談起的都是些稀疏平常的話題,不去追究庫洛洛的确切來處,也不去揣測庫洛洛的身份。
他展現出并不在乎的态度。
庫洛洛見到兩人的瞬間,便清楚他們的身份了。
巴别塔的博士并未刻意掩藏他的行蹤,相反,标志性的防護服使他在諸多場合非常醒目。他的情報在地下暗網流傳甚廣。
——僅限于此。
暗網對他的窺探僅限于此。
博士,或者說巴别塔,亦或卡茲戴爾,願意給這些情報販子們浏覽的内容,不過一件特制防護服而已。
真正關于“博士”的,則如群龍盤旋的寶藏般秘而不宣。
庫洛洛坦然得不像是個盜墓賊,仿佛潛入此地僅僅是為了學術研究。他行至博士所面對的壁畫前,滅掉了自己的提燈,借由博士手中的照明打量其上斑駁的痕迹。
博士對他的行為贊許地颔首。
任何非專業設施産生的光熱或其他物質,都有可能使年代久遠的壁畫進一步損毀。
“您看得懂畫上的文字嗎?”
牆壁上的符号從筆觸走勢等方方面面,能隐隐瞧出密文闆上字符的影子,故而庫洛洛認為,它們都來自同一個文明,使用着同一種文字。
“十之八九。”
“請原諒我的學識淺陋,不過我印象中,似乎沒有一個已被發現的文明以此為文字。”
“不必妄自菲薄。我想,即使是獵人協會最頂尖的考古獵人,”這位博士毫不客氣地斷言,“也是辨認不出的。”
畢竟全是亞梅洛斯和Crime研究了半天,從亂七八糟的泰拉傳說裡扒出來的“貼圖”,最後利用“Misery”物質轉換的能力,替換了原本的壁畫。
不過解釋起來,必須要從獨眼巨人出發。
此外,關于使用Misery能力後殘存的稀薄念力,亞梅洛斯同樣準備了解釋方案。
“哦?”
博士将護頸略微向下拉扯,長時間停留在地下城複雜而惡劣的環境中似乎使他感到呼吸不暢。
“泰拉文明的一支,在異國他鄉的土地意外留下了痕迹。與你們已成體系的構架格格不入,是理所應當的吧。”
庫洛洛發現,他的防護服即使面部也是封死的。
那裡實際上覆蓋着透明的、近似膠質的柔軟薄膜,衣料摩擦間足以窺視見霧氣點染的藍,但分辨不清面部細節。
“真讓人驚訝……”他輕聲感歎,“從泰拉到坎布達利亞,多麼遙遠的征途。”
“是啊……”博士低低地附和。
眼前人的注意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
這可不行。
畢竟無論坎布達利亞是否真的來自泰拉,目前如果想了解這些文字的内容,或真或假,都要通過博士了。
“可以向您請教壁畫上的内容嗎?”
寬大的防護服下,博士似乎靈巧地擡了擡下巴,饒有興味地打量起他。
幾個呼吸後,他語氣微妙地說:“這個啊……”
“我想先問您一個問題。”
“——您怎麼看待‘命運’這個詞呢?”
庫洛洛意識到,他先前表現出的,不糾結于雙方背景的坦然,以及對曆史遺迹的尊重,成功獲得了博士的好感。
因此,他向自己抛出了橄榄枝,這是他進一步取得博士認同的契機。
那麼……
博士為什麼選擇這個問題?
庫洛洛想起柯露博安和坎布達利亞的傳聞。
她試圖改變預言中的厄運卻走向了失敗,最終陷入癫狂。而那預言從坎布達利亞來。
傳聞中,坎布達利亞的主人擁有看清命運的“第三隻眼”,來到坎布達利亞,你便能看清自我命運的走向。
博士希望從他口中聽見什麼?
不,庫洛洛不會這樣揣測。
從他們見面起,博士的态度便毫不掩飾地擺在牌桌上——“不在乎”。
他不在乎庫洛洛姓甚名誰、從哪裡來,更不在乎庫洛洛探求壁畫内容的動機——所以提問的内容才是庫洛洛對命運的态度。
這樣的人,會關心他人對“命運”的看法嗎?
博士希望聽見什麼,這種假設是不成立的。
可庫洛洛的回答又會影響博士接下來的言語。
因此,應該說,在博士看來,庫洛洛對于“命運”的态度,決定了他能否接受壁畫承載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