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擔心那位Misery先生?”
“說不擔心就是扯謊了,”博士聳聳肩,“但我更信任Misery的能力,他經曆過很多比這更危急的。至少,目前我對他的情況有了模糊的猜想。”
庫洛洛挑眉:“博士覺得?”
“空間阻止不了Misery回到我身邊,所以我猜想,絆住他腳步的,是時間。”
“啊,”庫洛洛了然,“這裡本來就是記憶拼湊出的場景,你是覺得Misery正身處這段記憶裡與我們相同地點的不同時間段?”
博士肯定道:“沒錯。”
庫洛洛思考片刻,說道:“這樣說來,樹籬之途相對外界,是個獨立的空間。如果将其比作房間裡一隻擁有多個夾層的盒子,每個夾層代表不同的時間段。你我此時處在夾層A中,而Misery先生處在夾層B,而不管是哪個夾層,離開這個盒子後,我們最終都會回到同一個房間裡。”
“你之前說過,樹籬之途必定會有一個終點,那麼,想和Misery先生彙合,我們隻要走出樹籬之途就好,對嗎?”
銀發藍眼的學者毫不吝啬自己的誇贊:“能在這麼段的時間理清樹籬之途的本質,庫洛洛,你比我預估的還要聰明。”
“那我可就要反思了,自己做了什麼才讓博士覺得我沒那麼聰明。”
庫洛洛的推斷确實毫無問題。
可那是建立在“博士”同步給他的情報無誤的前提下——即,樹籬之途,确實是記憶的集合。
實際上,這隻是亞梅洛斯為了使一切合理化編造的設定。樹籬之途最初單純被用來稱呼密文闆開啟的鮮為人知的小徑。
一個比亞梅洛斯以“博士”之口說出的猜想更加觸及本質、更加不确定的推斷在亞梅洛斯心中浮現。
——Crime和她都想錯了。
世界的自我修正比他們預期的還要不容置疑,樹籬之途中的獨立時空對此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麼高的抵抗力。
确實,世界的自我修正不能直接決定樹籬之途的内容。但,當亞梅洛斯給予樹籬之途的有關“記憶”的定義,被庫洛洛接受後,世界也敲定了樹籬之途的定義。
亞梅洛斯編造的設定化作了現實,樹籬之途真正成為了記憶的集合。最根本的定義得到了修正,樹籬之途的運作方式改變了,于是它的内容不再隻是亞梅洛斯制定的内容。
它多了有關“記憶”的部分,就是這座宮殿。
是誰的記憶呢?
亞梅洛斯又開始頭痛。
這個新生的樹籬之途,僅接觸過三個人。庫洛洛,亞梅洛斯,Crime。
庫洛洛對宮殿沒有反應,這顯然是泰拉的建築,再加上方才的幻覺……
——這是她的記憶嗎?不該忘記、卻想不起來的記憶?
庫洛洛與“博士”走到單膝跪地的士兵間,士兵依舊沉默。
亞梅洛斯收斂了心神,姑且放下那些推斷,集中精神觀察士兵的盔甲。
假使樹籬之途真的被重新定義了,問題反而容易解決了。“Misery”大概是滑入了不穩定的時間裂隙,隻要像剛剛猜想的那樣走出去就好了,如果走不出去,就隻能讓Crime做新的了。
至于這些盔甲……不知怎的,離得近了,她總感覺盔甲裡有什麼東西,正向他們窺探。
庫洛洛的想法與她不謀而合。
他同“博士”交換了一下眼神,用“纏”保護住右手,朝着陣列中的一副盔甲探了過去。
直至庫洛洛的手完全與頭盔貼合,盔甲都沒有反應。被窺視的異樣感卻附骨之蛆越發突兀。
庫洛洛以食指輕輕敲擊冷硬的黑色金屬,随後,将遮擋了士兵面部的頭盔面罩緩緩向上推開了。
他的舌頭在上牙膛輕磕,短促地啧了一聲。
灰白、青紫。
眼球向外突起,暴出蛛網狀的血絲。
這是一張死人的臉。
死後不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