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天氣已經很熱，江皎站在私人烘焙蛋糕店門口，眼睛裡霧蒙蒙的。

江鴻志低頭看着五歲多的女兒，白手起家的中年男人苦笑着歎氣。他結婚早，夫妻恩愛但子女緣淺薄，三十多歲才有了一個女兒，平時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來送給女兒。

然而不僅月亮他摘不下來，十幾塊錢的冰淇淋他也沒法滿足。上周這小丫頭差點吃壞肚子，江皎媽媽就斷了他們父女倆的冷飲自由，冰淇淋更是明令禁止不許偷吃的。

“你今天已經喝了一杯西瓜汁，不能再吃冰淇淋。”嚴厲的老父親鐵石心腸，“而且現做現烤的蛋糕也很好吃，不比冰淇淋差。”

江皎低着頭，濃密睫毛在眼睑投下一扇淺淺的剪影，不哭不鬧也不說話，完全沒有平時活潑開朗的樣子。

女孩臉上一點嬰兒肥嬌憨可愛，從小就能看出來是個美人坯子。皮膚柔潤白皙幾乎看不出毛孔，鼻子小巧高挺，唇瓣像是染了櫻花粉。尤其是那雙鹿眼，明亮清澈仿佛含着一汪湖水，稍微眨動就無辜感十足。

江鴻志以前覺得他最受不了江皎擡着頭眼巴巴看着他的眼神，現在又覺得江皎低着頭委屈巴巴的樣子更讓人狠不下心來。

他耐着性子跟女兒解釋：“不是爸爸不給你吃冰淇淋，而是這件事媽媽說了算，你能明白嗎？”

“我明白了。”江皎眨眨眼，軟乎乎的小小團子主動往江鴻志懷裡蹭了蹭。

他的小棉襖就是懂事，溝通起來一點都不困難。江鴻志很欣慰，他決定再帶江皎去買一套娃娃，“你想要什麼款式的......”

“媽媽——”

江鴻志下意識四處張望，附近人不多，沒看到他老婆。

“爸爸現在是媽媽了，可以帶我吃冰淇淋了嗎？”江皎兩隻軟乎乎的小手抓住爸爸的大手用力晃了晃，在江鴻志看過來時又大聲重複了一遍，“媽媽！”

眼睛亮亮的，滿是信任和期待。

夏天到了，小棉襖破洞了。

江鴻志深吸一口氣，半蹲下身子：“爸爸是爸爸，媽媽是媽媽，不是你喊爸爸媽媽，爸爸就能變成媽媽。”

一段話說的好像繞口令，江皎抿着嘴巴思考片刻。

“可是老師說棠棠爸爸很辛苦，平時既當爸又當媽的。”皎皎小朋友十分疑惑和不解，“為什麼棠棠爸爸可以當媽媽，爸爸不能呢？我爸爸明明比棠棠爸爸更厲害。”

江鴻志：“......”

小朋友的邏輯讓江鴻志語塞。

江皎圓鼓鼓的眼睛看着爸爸。

一秒，兩秒，三秒……

爸爸清了清喉嚨，江皎趕緊豎起耳朵。

除了媽媽不允許的，爸爸什麼都會，什麼都知道！

“噗嗤”一聲輕笑，不是爸爸發出的，是從身後傳來的。江皎好奇的回過頭，看到了穿着靛青色旗袍的女人和她身邊的小男孩。

五六歲的孩子還不懂什麼叫氣質，但已經能直觀分辨出美醜。

江皎仰頭瞧着旗袍美人，烏溜溜的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驚豔。

女人很和善，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你好，小美女真可愛。”

江皎眉眼彎彎，大方又自然地回道：“你好，大美女也很漂亮！”

女人又被逗笑了，是那種溫溫柔柔的笑，江皎覺得特别喜歡。

嘻嘻，誰會不愛大美人呢？

有爸爸在，江皎一點都不怕生，剛才還鬧着要吃冰淇淋，這會已經跑過去和美人貼貼了。

小姑娘糯米團子一樣哒哒哒地跑過來，兩邊綁好的麻花辮玩了大半天後有點蓬松，發際線邊緣細碎柔軟的絨毛看上去格外好摸。

顧青岚沒忍住，伸手撸了兩下别人家的可愛幼崽。

又甜又軟還可愛，顧青岚看了眼自家兒子，十分嫌棄的撇了撇嘴。

林簌少年老成，站在那裡神情淡淡像個矜貴值錢的木頭樁子。兒子天生有種清貴矜持的氣質，他從小就不黏人，更不會撒嬌，在他身上一點養孩子的樂趣都體會不到。

江皎早就看到了靜靜站着的小哥哥。

小哥哥長得很好看，就是不愛笑，看上去比幼兒園裡最不好惹的王正正還要兇。

不過江皎才不怕呢，

四目相對，江皎看到他臉上有一顆小痣，就在眼角下面一點點。不知道怎麼回事，江皎總感覺那顆痣有點兒眼熟。

不知不覺看了好幾眼，回過神後就聽到顧青岚問：“好不好啊？”

什麼好不好？

江皎一臉茫然，下意識看向自己的爸爸。

“這位阿姨問你要不要跟她回家。”江鴻志又重複了一遍，“皎皎願意嗎？”

江皎搖頭。

這種大人的小把戲她都經曆過好幾次了，對接下來的流程簡直不要太熟悉。

“我家房子也很大很漂亮，我家阿姨做飯也很好吃，而且我爸爸媽媽很愛我，你是誘惑不到我的！”小姑娘揚着下巴像隻驕傲的小天鵝，提前把大人要說的話提前說了出來。

“原來小美女什麼都不缺啊。”顧青岚覺得江皎可真是個寶藏，就這麼一會兒把她逗笑了好幾回。她憋着笑把始終置身事外的兒子拉出來，對江皎說：“你跟我走，我把林簌哥哥送給你好不好？”

這也算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了吧？顧青岚樂不可支的想，别人家的人類幼崽就是好玩。

現烤芝士蛋糕還沒好，幹等着也挺無聊，江鴻志索性站在旁邊看戲。

大人們都知道是鬧着玩的。

被親媽推出來的林簌更是表情都沒變一下，手插口袋兜裡看了他媽一眼，仿佛在說：你真幼稚。

隻有江皎仰起小臉盯着顧青岚：“不要開這種玩笑，哥哥會難過的。”

“呃……”顧青岚摸了摸鼻子，她沒在兒子臉上看到難過，隻看到了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