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杳被他識破,輕哼一聲,收回手來,又去抓雪球,被沈觀拉住,他給她捂手,說:“仔細冰手。”
姜縣令喚人取了幾副鹿皮手套來,這幾人就又玩鬧起來,互相丢雪球。
除夕的時候,姜清杳帶着沈觀陪姜縣令在姜府守歲,住在姜清杳的院子裡。
沈觀是第一次來她的院子。往日來姜府,都沒有留宿。
姜清杳領着他回院子,将厚披風脫下,換上家常的衣服,屋裡還沒暖和起來。
沈觀有些不贊同的看她單薄的衣服,走去側間的暖爐添炭。
姜清杳納悶的問:“你是第一次來我院子吧,怎麼覺得你做什麼都挺熟門熟路呢?”
一般人家的暖爐都在裡間或是正堂。
姜清杳格外怕冷,除了地龍,暖爐也多放了幾個。就連側間也添置了。
沈觀竟好像一早便知道似的。
聽到姜清杳問,沈觀愣了愣,添炭的動作頓了下,不動聲色道:“有嗎?”
姜清杳打量他:“當然有。一般人家不在側間添暖爐的。”
側間大多是放雜物的,也不住人,自然不會添置。
沈觀神色如常,添好炭,将爐蓋合好:“這我倒不清楚,不過往常在京城住着的時候,側間也會添爐。”
“這樣嗎?”
姜清杳雖然還是奇怪,但她沒去過京城,也不知道沈觀是不是随口說的。
不過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姜清杳一時好奇,過了一會兒就不放在心上了。
快到守歲最後幾盞茶的時候,大家都聚到廳堂去了。
侍女準備了許多瓜子花生還有點心。
姜清杳在玩翻花繩,沈觀在一旁剝瓜子,盛了淺淺一小碟,就遞給姜清杳吃一些。
煙花響起來的時候,大家都跑出去看。看過煙花,姜清杳收了姜縣令的大紅封守歲錢,姜清杳将之前央沈觀刻的那枚玉牌送給了姜縣令,順便替沈觀邀了句功。
“這是沈觀幫我雕刻的。”
姜縣令很喜歡,還特地贊了一句:“這樣式别緻,我就不喜歡那些尋常闆正哪哪都對稱的玉牌。”
沈觀:……
守過歲,大家便都回去睡覺了。
次日大年初一,早起的人便将整個姜府開始裝點上紅燈籠,貼紅色的窗花。
姜清杳昨晚太興奮了,一直到半夜,還不睡覺,拉着沈觀聊天,從讓沈觀給她講故事開始,再到拉着沈觀問他書院有多少同窗,天南地北,完全搭不着邊的事兒都聊。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睡懶覺了。
年初二初三的時候,姜清杳去給姜姒姑姑拜了年。街上的商販也慢慢冒出頭來了。
年初七的時候,太襄州府來接撫陽去京城的秀女的馬車來了。婁知府也來了。
雖然早看過名單,知道撫陽有個出挑的了,是縣尉嶽成濟的女兒。
但婁知府不太滿意,讓夫人見過嶽薇後,說是姿色不如姜縣令獨女,隻算秀女之間中上之姿,不夠出挑,還是庶女。
于是婁知府就還是記得姜縣令那事兒,問起來時,姜縣令隻笑着說小女已經成親了,婁知府再随意打聽一下,便知道姜縣令說的是實話,不由得作罷了心思。
有心人看在眼裡。
也不知道是誰和婁知府說了小話。
前一日還隻是可惜的婁知府,次日再見到姜縣令便沒了好臉色。
今天京城來接秀女的馬車要啟程了。
姜縣令來作陪。
婁知府見了他,便對一旁早來陪着的縣尉嶽成濟道:“成濟啊,你在縣尉這職位上做了多久?”
縣尉嶽成濟意識到什麼,有一絲欣喜,竭力抑制:“有十幾年了。”
婁知府點點頭:“那也是該遷遷職了,你平日都不錯,也有不少拿的出手的政績,将撫陽治理的不錯,是個實誠的,比有些陽奉陰違的好多了,就差一個機會。”
“若有機會,我會舉薦你。”
婁知府話裡有話,姜縣令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眼觀鼻鼻觀心,默默的沒搭話。
那邊兩人相談甚歡。
等送走了婁知府和秀女的馬車,縣尉嶽成濟看了一眼姜縣令。
假模假樣:“方才你别放在心上,婁知府也就是說說。”
姜縣令沒什麼表情。
他這麼多年也不是白幹的,也了然嶽成濟不甘人下的心思。
自然也知道了向婁知府告知姜清杳婚事之間關竅的人是嶽成濟安排的。
隻是,姜縣令對内對外都打點的仔仔細細,連民間都找人散了說法去,和沈府也是商量好的對外說辭。
嶽成濟能知道這事。
不知道是從誰口中得知的。
許是看出姜縣令的疑惑。
縣尉嶽成濟接着便說:“這事兒我女兒嶽薇曾同我說過,當時我還道她胡言,今日聽了婁知府的話,才知道竟不是空穴來風。老姜,你真是糊塗啊。”
這個回答讓姜縣令臉沉了沉。
他沒說什麼離開,但這事兒後兩人連一直隻是維持表面友好的關系也沒了。
嶽薇離開撫陽,去京城的時候,姜清杳去送了她。
兩個姑娘依依不舍,抱着哭了一場,才彼此承諾着京城見,舍不得極了。
因此姜縣令和她說這事兒的時候,姜清杳雖吃驚,但還是堅持道:“嶽薇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說不定不是她說的,是嶽縣尉或偷聽了。”
姜縣令沒評價,他隻将這事轉述給她,怎麼交朋友,他相信姜清杳自己心裡有杆天平。
轉眼過了年關了。撫陽也恢複了往常的熱鬧,街上賣小吃,挑着貨箱四處走的貨郎也挑着四處叫賣。
姜清杳開始迷上讓沈觀從書院回來時給她帶零嘴吃。
沈觀回來的時候,還不到用晚膳的點,姜清杳不算餓,但又想吃點零嘴解饞。
她吃厭了府裡的那些樣式,總想吃些街上小販賣的吃食。
芸香和半夏十次裡有八次不同意去幫她上街買零嘴。
姜清杳嘗試無果,便将希望寄在沈觀身上。
少女睜着那雙琉璃一樣清透的眼,雙手合十,腦袋還蹭蹭他的軟聲央求。
沈觀想,任誰也拒絕不了這樣的姜清杳。
沈觀隻好問:“還是上次那家鋪子的嗎?”
姜清杳最近愛吃蜜餞,尤愛吃酸梅子。
連着讓沈觀買了好幾次。
今天沈觀慣例問她時,姜清杳搖搖頭,說今天不要他帶零嘴了。
她下午有約,自己會上街去買。
沈觀正準備離開的腳步頓住,登時側眸,問她:“和誰有約?”
她的好友嶽薇已經去京城了。沈觀回想這些年姜清杳除了嶽薇以外的好友,都是尋常往來,不甚交心,更不會相約着出去玩了。
至多是遇上宴會能多攀談兩句。
沈觀快速在心裡過了一遍姜清杳那些好友,确認姜清杳應當是不太可能和這些人有約。
他等着姜清杳回答,姜清杳卻催他快去書院。
姜清杳不願意說。還推他走。
沈觀就說:“你獨自出門,我不放心。”
姜清杳有些惱了:“芸香和半夏會跟着的。”
她不怎麼喜歡沈觀刨根問底的性子,其實今日隻是要和姜姒姑姑去郊外寺廟上香。
但沈觀總是這樣,不管大事小事,他好像都要把姜清杳的一舉一動掌握着才放心。
姜清杳隐隐覺得這是不正常的。
因此沈觀追問,她不由得有些脾氣,就是不願順了他的意,讓他完全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做了什麼。
姜清杳和他對着幹。
沈觀一向對她的情緒感知很敏銳,自然察覺出來,沉默會兒,點頭應好,沒再追問。
明明是如她的意沒再問了,姜清杳心裡也覺不出太高興。
和姜姒姑姑去寺廟的路上也有些心不在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