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淩鶴尋隻是一個普通陽間人,她不知道什麼是北地春,不曉得蠱蟲該怎麼處理,更不清楚淩二鋤頭的狀況有多瘆人。
“她隻看見淩二鋤頭跟鬼一樣發瘋,還和淩千遲扭打在一起。
“淩千遲始終刻意避着淩二鋤頭,生怕失手打傷了他這具老骨頭,可這具老骨頭卻不如淩千遲那樣細心。
“他顯然已經被蠱蟲撓破腦子了。
“淩鶴尋三下五除二地将二人分開,兩巴掌就扇暈了淩二鋤頭。
“淩千遲驚魂未定,額角淨是豆大的汗珠,雙唇都是慘白慘白的,這是他頭一次見淩二鋤頭這幅樣子,像鬼一樣,‘鶴尋你可算回來了,阿陶失蹤了好多天,怎麼也找不到人,我問了一圈人,都不知道阿陶去哪兒了,報了官也沒找到。然後今個,我來看看爹,正巧看見阿陶在這兒......他被爹關在柴房裡,都快餓死了。’
“阿陶便是淩鶴尋使來偷證物的那個下人,他手腳麻利,在淩府沒少幹小偷小摸的事,但他每次都隻偷點點心、繡花兒、話本之類的小玩意,淩鶴尋也懶得跟他計較。
“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沒了爹娘,才十歲,在酒樓裡當夥計掙口吃飯錢,淩千遲瞧他可憐,就給這孩子帶回了淩府。
“如今也都三年了。
“孩子雖然改不了小偷小摸的毛病,但在大事上從不含糊,但凡是淩家用得上他的地方,他一準兒的跑上去攔活兒。
“加之阿陶腦袋靈光,這三年間已然把淩鶴尋書房裡的書看了個遍,看完還頗有一番見解,着實叫淩鶴尋直呼孺子可教。
“不知不覺間,淩鶴尋和淩千遲都已經把他當成是親生的弟弟了。
“結果今個兒看見弟弟窩在柴房一堆穢物中間,餓得奄奄一息,真是讓淩千遲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淩鶴尋至今沒把淩二鋤頭犯案的事告訴淩千遲。
“她隻是極盡無奈地點了點頭。她安置好了阿陶,也捆好了淩二鋤頭,等主屋裡隻剩她們兩個人和昏迷不醒的淩二鋤頭時,她才強硬地拉過淩千遲的手,忍着怒氣,把地窖裡的事,把不周玉鏡閣的事,把她差阿陶來偷東西的事......全部,盡數,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淩千遲。
“說到小院外赤橘的日頭都落了,斑斑茜影打在花窗上,透進屋裡。
“淩千遲很僵硬地攬過淩鶴尋的肩,他頭一次結結巴巴地開口,‘鶴、鶴尋,眼見不一定為實啊,興、許是誤會,興許地窖的東西不是爹的......’
“‘抄家的時候官兵就把那些兇器帶走了,一直放在司天台保存,直到一年後,又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盜走,那會兒玉鏡閣的弟子來查了,有鬼的痕迹,是鬼幹的。而現在,這些東西在咱家地窖裡,咱爹不是鬼,但他是從犯......’淩鶴尋一點怒氣都沒有,她如往常一般、不,她甚至比往常還要平靜冷淡,她用毫無波瀾的語調冷漠地複述了事情結果,可這般平淡卻叫淩千遲不住地心驚。
“更叫淩二鋤頭連眼都不敢睜了。
“這會兒淩二鋤頭其實已經醒了,他就窩在牆角,背對着淩鶴尋和淩千遲在那兒面壁思過。
“多虧了淩鶴尋的兩巴掌,他體内的蠱蟲已經安分多了。
“可是蠱蟲安分歸蠱蟲安分,他本人從醒來到現在,聽着自家丫頭一件一件細數自己幹的壞事......他指節發白,渾身緊繃,嘴邊也咬破了,下巴上流下殷紅一片,片刻都沒安分下來呢。
“他聽見自家小子不吭聲了,大抵是默認了妹妹的話。
“淩二鋤頭既哭也笑,罷了,終歸是自己作惡多端,倆孩子能大仇得報,他該開心才對。
“他将下巴上的血蹭幹淨,認命似的轉過了身。”
【鬼民[百香草]:他鬼的活該!】
【鬼民[辛夷]:其實我還覺得不夠......和他幹的事相比,真是便宜他了。】
【鬼民[吉祥汪汪]:葉扶疏還在地府咩?你家孩子給你報仇了。】
【鬼民[人之将死其言也惡]:不是,隻有我注意到了不周和昆侖那一段嗎,這倆地兒可以随便說嗎?】
【鬼民[虱子咬虱子]:你看主播怕過誰。】
【鬼民[路過一大大大鬼]:苦主黃票衙來了也得乖乖的】
【鬼民[不死了]:哪裡苦主了,黃票衙也不是好東西。】
【鬼民[艹小艹]:不周也不是好東西。】
【鬼民[一一二]:昆侖也不是好東西。】
【鬼民[昔有長壽台]:可、可是昆侖那位,現在就在清曙殿坐着哎!咱們私下這麼議論人家私事,會不會被發配油鍋。】
【鬼民[優袖]:......我們地府又不是什麼不講法的地方,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地府是個獨裁窩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