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洛小聲說:“星星,我把林惜先帶走,分隔開他們,你負責季北禹啊。”
密謀完,夏洛洛便邀着林惜去買貓糧,先一步跟靳南星揮手道别。
靳南星和季北禹兩人都默契地坐在位置上不動,直到教室裡的其他同學都走光了。
季北禹愣了很久,才開口:“你、你還不回家嗎?”
“那你呢?”靳南星沒回答,還反問起季北禹來,“你又在等什麼?”
季北禹:“……”
靳南星:“拿來吧。”
季北禹遲疑半晌,猶豫問道:“什麼?”
靳南星:“那份申請書需要我給你簽字嗎?”
季北禹明白了,從櫃子裡找出那份貧困補助金的申請書,将它遞給對方。
靳南星拿起筆,簽上自己的大名,季北禹接過去,怔怔地看着[靳南星]三個字。
靳南星盯着垂頭喪氣的季北禹,她,想要一個答案:“為什麼不來找我簽字?”
季北禹如實說:“不想讓你覺得我利用你。”
靳南星沉默了許久,才小聲問道:“我問你,你……那天下午是猜到我會去那裡嗎?”
季北禹也戰戰兢兢起來:“什麼?”
靳南星:“就是你被那群混混圍住,借你錢那次,是你設計安排的嗎?”
“我沒有!”季北禹急了,“那次的确是一場意外,隻是……隻是後來……”
靳南星冷漠地逼近季北禹,将他圍在角落,質問:“後來怎麼了?”
她讨厭被人欺騙的感覺。
季北禹的肩膀抖起來,他垂眸,望着地闆 ,不敢直視靳南星的眼睛:“後來……後來我有了私心。”
靳南星問:“幫助你拿補助金這事嗎?”
季北禹點點頭:“這是一個,還有……我……我想你能關注到我。”
“關注你?”靳南星疑惑了。
季北禹如實說:“嗯,之前的你……很冷漠。想要接近你,最好的辦法就是産生羁絆。”
從小的家庭環境讓他明白情感羁絆能拴住一個人,也是利用一個人的好手段。
“我們之前有見過嗎?”靳南星不想承認自己被利用的事實,她開始為季北禹找借口,“還是你隻是想利用我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比如簽名,比如靳家。
簽名很容易,就算關系不親近我都會幫忙,而如果你的目的是靳家,那還真是不幸,靳家可是她想要逃離的地獄啊。
靳南星在心裡盤算着,目光卻從未離開過季北禹。
季北禹遲遲沒有開口,靳南星的耐心在等待中一點一點被消磨殆盡。
靳南星語氣生硬:“回答我。”
“有。”季北禹抖了下,“我們有見過,在一年前。”
說着,季北禹将書包取下來,從包裡掏出一個魔方,放在靳南星的手心上。
一年前的雨夜,豆大的雨滴噼裡啪啦地打擊着房屋、樹葉、地面,濺起一個又一個雨滴煙花。
剛參見完魔方比賽的季北禹望了望天,看來今晚是要淋雨回去了,将手揣進單薄的校服衣兜裡,緊緊攥着那一個信封,裡面是比賽赢的錢,2萬塊,不多,但可以給奶奶繳幾個月的療養費,學費也有了着落。
所以錢不能丢。
做好心理準備就直接沖進雨裡,朝出租屋的方向跑去。
靳南星:“然後呢?”
季北禹并未把手離開,摸索着那個小魔方,緩緩道來:“可惜我運氣不好,遇見了一群不好的人。”
靳南星:“嗯?”
季北禹警惕地望着對面那群人,雨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濺到地面,炸出水花。
季北禹望着為首的,躲在黑傘之下的人,質問:“你們想幹什麼?”
那人将傘望上舉,頭仰起來,譏笑地看着對面狼狽的季北禹:“怎麼?赢了比賽就想走,不請哥幾個去玩玩。”
季北禹捏緊兜裡的錢,凝視對面那人,在看清面容後,他眼裡的憎恨和厭惡更甚:“莫寇軍。”
莫寇軍,他的同班同學,一個小富家公子,家人裡對他寄予厚望,可卻總是被季北禹處處壓一頭,甚至被人私下起了萬年老二的綽号。
而季北禹貧窮,孤立無援,是個很好的發洩對象,莫寇軍便将所有憤怒情緒都釋放在季北禹的身上。
“是我。”莫寇軍朝季北禹走近一步,“你說說你,為什麼偏偏要争這個第一啊,不然你這種人,我連多看你一眼都不會。”
不是季北禹偏偏要争第一,是他必須做第一,因為他生活在泥沼裡,他要爬出來,就必須拼了命地去争出頭,他要自救。
“你到底想幹嘛?”季北禹也如一匹要做戰的狼般警惕。
莫寇軍輕蔑地笑笑,然後面目猙獰地吼着:“你居然這次魔方比賽還敢赢我,我之前有沒有警告過你,這次不許跟老子争第一。”
季北禹嗤笑一聲,怼回去:“老子偏要争!”
在學校,莫寇軍就處處針對他,時常警告他,扔他的東西,逼迫全班同學孤立他,這麼壓迫他,他憑什麼聽掐住他脖子的人的話!
“夠有種,果然那柔順乖巧的模樣是裝的吧。”莫寇軍嫌棄地打量季北禹,“你不會跟你老子一樣到處去騙錢吧,畢竟你還有一副好臉蛋,哈哈哈……”
譏笑聲伴随着驚雷聲鑽進耳朵,季北禹的身體激動地抖起來:“你還不是靠着你老子才這樣耀武揚威,還不是永遠低我一頭!還不是廢物一個!”
這話戳到了莫寇軍的痛處,他低罵一聲:“艹!給老子往死裡揍他!”
站在莫寇軍後面的那群混混提着鋼管沖上去,一棍又一棍地狠狠朝季北禹揮去。
季北禹拼命抵抗着,就算他從小混着長大,學過一些拳腳,卻還是拼不過那些真正混迹社會,不要命的人。
不知道是誰,有人一棍子揮在他的額角,猩紅的血順着雨水流到眼睛裡,再從眼睛滑出來,像是血淚。
他的頭昏沉沉的,身體晃晃蕩蕩,想要倒下,可季北禹強撐着,他才不要在欺辱他的人面前倒下。
可惜莫寇軍偏偏要看他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囧樣,于是,鋼管扔掉,拳打腳踢來了。
他被人硬按在地上,又被人一把抓起頭發,他眯起眼睛去看,隻見莫寇軍渾身是血,看着看着,他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莫寇軍先是詫異,随後憤怒:“艹!你笑什麼!告訴老子!”
季北禹依舊倔強:“笑你渾身是血,一定有血光之災。”
莫寇軍甩開季北禹:“那你也要有命活到那一天。”
說完,出了氣的莫寇軍,帶着人走了,留下半死不活的季北禹倒在肮髒的街頭,任雨水擊打。
血、淚、雨水混雜在一起全部流向低窪之地,季北禹整個人也在不斷下墜,下墜……
身體好沉,頭好疼,他覺得自己要死了,他難過之餘又覺得放松。
難過沒有再見奶奶一面,丢下她一個老人孤零零地在世上;又開心他可以休息,可以解脫了。
他來這個世上除了奶奶的愛,沒有一個人愛他,如果可以,如果可以,能不能有一個人來幫幫他。
倒在地上的身體慢慢蜷縮起來,他望着路口,企圖有一個人發現他。
幸運之神這次終于将光散在了季北禹的身上,他等來了靳南星。
在季北禹的講述中,靳南星的記憶慢慢被喚醒。
一年前,父母又大吵了一架,客廳裡一片狼藉,父親甚至氣不過地去到她的房間,把所有的東西一個勁的往地上砸。
“轟隆隆——”
雷聲轟鳴,一道閃電劃破天空,父親的臉變得猙獰,怒罵聲伴着雷聲鑽進耳朵裡。
“他媽的,你也給老子滾!滾出我家!”
靳南星站在原地凝視着對面暴怒的男人,覺得這個男人真是虛僞又懦弱,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住,隻會無能狂怒。
“啪!”
一個巴掌猝不及防地扇在靳南星的臉上,剛開始沒什麼感覺,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疼痛感不斷加強,臉變得紅腫,留下五個手指印。
她沒有辯駁,也沒有停留,抄起一把雨傘便出了大門,走進寒冷的雨夜。
她漫無目的地走,不知道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