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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家,時鐘才堪堪轉過八點半。
祁絨徑直前往廚房拿杯子接水,裴之澈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像個大型随從。
祁絨倒了一杯熱水,他站在廚房裡,捧着杯子斟酌了好一會兒:“裴之澈。”
裴之澈馬上期待地看向他。
“我想回答一下你在餐廳說的那句話。”祁絨慢慢道,“我不是在懲罰你,也沒有刻意限制你什麼,隻是普通朋友就是這樣相處的。這件事情其實很好理解,我問你,你跟林赫山或者鄭筱,或者任意一個朋友,你們會每天睡前都聯系一次嗎?”
“不會。”裴之澈反駁道,“但是這不一樣。”
祁絨發出一個疑惑的音節。
哪裡不一樣?
“我們認識得比他們更久,我們的關系當然會更好。”裴之澈努力說服他,“我們比普通朋友的關系好一些不是很正常嗎?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面對裴之澈炙熱的視線,祁絨幾乎要被燙傷:“朋友再好也隻是朋友,加多少定語和修飾詞都隻是朋友。”
裴之澈倔強地要跟他争個對錯:“如果你一直都是這麼想的,那你之前為什麼不覺得我們的關系過界,反而是見完賀延之後,你才突然跟我說過界了?”
祁絨想說其實他考慮了很久,也考慮了很多,今天的事情隻是一個讓他将想法說出來的契機而已。
他的想法其實根本就沒有裴之澈想的那麼純粹,或許裴之澈以為他們之間是純友誼,隻有祁絨知道自己的感情早就變質了。
他需要一個契機去試探裴之澈,今天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可以用最老套的欲擒故縱去對待裴之澈,将裴之澈推開一次。
他也明白這樣做的下場無非兩樣,一是裴之澈受不了關系降級,他們順其自然地袒露内心,二是裴之澈被推開之後就真的走了。
這樣做無異于在賭。
可想走的人遲早都會走,所以祁絨願意賭。畢竟早點把暧昧不明的關系厘清,對誰都有好處。
祁絨的情緒很複雜,面對裴之澈的質問,千言萬語最後都化成了三個字:“……對不起。”
裴之澈手一抖,手裡的陶瓷杯摔在了地上,伴随着很清脆的一聲,碎成數不清的碎片。
“小心!”裴之澈知道自己犯了低級錯誤,連忙拉開祁絨,以免他踩到碎片,“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碎碎平安。”祁絨安慰道,“一個杯子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無論發生什麼事,祁絨的情緒永遠都很穩定。而裴之澈的情緒内核更像是依附于祁絨生長的,隻要祁絨在他身邊,他就可以處理好所有問題。
祁絨碰了他的肩,裴之澈下意識就想去拉祁絨的手,剛牽上幾秒鐘,祁絨就不動聲色地掙開了。
裴之澈沒想到連牽手都會被拒絕,心像被人攥緊了一般,一呼吸就揪着疼。
要是早知道那幾句争執會成為他們關系倒退的開始,祁絨提到賀延的時候他一定不會再多說一句話。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裴之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絨絨。”
“嗯,你收拾完早點休息。”祁絨沒再多言,他捂着水杯,水杯裡的熱水溫暖了他的掌心,他轉身離開廚房,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裴之澈目睹祁絨越走越遠,直至他的身影被一扇房門徹底隔絕。
裴之澈孤單地收拾着滿地的碎片,嘴角向下,不可抑制地想着,祁絨是不是完全不想理他了?
收拾完廚房,裴之澈回到房間,獨自躺在寬敞的雙人床上,自己一個人蓋一床被子。
夜色漸濃,氣溫一點一點降了下去。
被子很厚,可是一點都不暖和。
如果祁絨在這裡就好了。
他好想祁絨,想得心髒又悶又痛。
一開始裴之澈覺得這件事最大的過錯方是祁絨,因為祁絨跟賀延走了,所以他想要祁絨主動跟他道歉。
後來祁絨真的跟他道了歉,抱歉的話語落入耳朵裡,他非但沒有變得高興,反而更加惶恐。
他不知道自己想聽的到底是什麼。
他隻知道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現在他什麼都不想要了,隻希望祁絨給他一個可以回到從前的台階,随便什麼都好,他馬上就可以哄好自己,像以前那樣高高興興地貼上去,絕對不會讓祁絨的話落在地上。
可是祁絨剛才離開的時候一點猶豫都沒有。
就好像他們之間再也談不上以後。
裴之澈沮喪地拿起手機,給祁絨發了今晚的最後一條微信——
【絨絨,我今天問過了,綠色的冰沙是青蘋果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