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說完,松開了他,就這麼水靈靈地躺了下去,在光影綽約下,那流暢漂亮的人魚線一覽無遺。
真是活見鬼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龐玺心裡一通抱怨。
他俯下身,剛想施法整蠱一下蕭意瀾,卻被那濃密的像小扇子一樣忽閃忽閃的睫毛吸引了注意力。
有一說一,這人長得…真好看。
他咽了咽口水,打消了整蠱的念頭,把被子扔到躺着的人的臉上,起身穿衣服去了。
拂開臉上的被子,蕭意瀾探起身子,看着急匆匆穿衣服的龐玺:“龐大人,不要着急呀,我今天公假的。”
“你放假自個玩去,還要我陪你去?”
龐玺換好衣服,從一個酒後淩亂的形象變回了一襲青衣飄飄的仙風道骨。他清了清嗓子道:“咳咳,謝謝你沒把我扔在街上啊,雖然還不如扔在街上。日後有緣再見拜拜。”
說罷,一道光閃過,再定睛看的時候人早已無影無蹤。
“這就走了麼?那這個昨晚高興說給我當定情信物的扇子是不要了嗎……”
蕭意瀾自言自語地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扇子,臉上流露出思考的神色。
這扇子也真是漂亮,玉扇骨上雕着梅蘭竹菊四君子,流光溢彩的綢緞扇面上題着一句詩。
字體蒼勁有力,橫豎折撇毫不藏鋒,流露出很重的戾氣,倒是比他本人符合三界的評價。
這句詩是昨晚一整壇千金醉下肚後,某人拍案而起,搖搖晃晃掏出懷中的羊毫筆,沾着自己給他研的墨一氣呵成的。不懂有什麼韻腳,但肯定充滿了不甘。
“百般皆可無一用,昔年甲子今平庸。”
寫完這句話,那人在昏暗晃動的燭光下紅了眼眶。他一把把扇子推到盯着這句詩發呆的蕭意瀾面前,閉着眼說道:“我也沒什麼可以許諾給你的東西了,倘若不嫌棄的話,就這個吧!”
看蕭意瀾一時半會沒轉過彎來,龐玺又開口道:“定情信物。”字字擲地有聲。
蕭意瀾望着紅着眼把寶貝送給自己的、三界皆寒的前靈判大人,想起晚上聊起的那些過往,沒來由的鼻子一酸,心被揪住了似的疼。
看他沒有反應,龐玺内心泛起一陣失落,準備拿回扇子。他剛行動就被人捉住了手,相貼的那一瞬間跟觸了電般,耳根子紅了一片。
“我沒說不哦,大人不要誤會。”蕭意瀾溫柔地說,像哄孩子一般。他松開龐玺的手,拿起桌上的扇子:“隻是這扇子屬實寶貴,定情信物也不是能夠随手贈人的,大人可想好了?”
“我自然是想好了的。”
“那我便收下了。”
蕭意瀾把扇子收進裡袖,起身來到龐玺身旁,俯下身在他額上輕點一吻。
“手很冰,在外面容易着涼,跟我回去吧?”
龐玺向來酒量不好,千金醉就算是清酒也能讓他醉一醉。興許是太久沒有人陪着他開懷暢飲,今天才喝的這麼多。他被這一吻吻得迷迷瞪瞪,下意識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蕭意瀾背着他走在冥府夜半也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龐玺趴在他的背上念念叨叨,有些混着市井渾話聽不清,隻有幾句能夠勉強分辨。
“一朝新科狀元郎,十年北驿繼南亭,滿紙荒唐,隻有曲中人垂淚......”
“他們都說我做的不好,當人不好,當神不好,那做鬼會不會好一些......”
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淹沒在了市儈雜言之中。感受到肩上的人放緩的呼吸聲,蕭意瀾放慢了腳步。
既然前路颠簸,那往後走的道路還是穩一些的好。那些大風大浪,就讓它們過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