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此刻聚在一起,是打算做什麼?
開水燒開之前會發出轟鳴聲,火苗竄出前會搖晃得特别厲害,利刃出鞘之前也會發出鳴叫,朱漣心想:原來造反之前也是有征兆的。
端王妃為何來此,趁着衆位将領還來不及驚訝,朱漣徑直走到軍師面前,說:“我有話說。”
軍師又是為難,又是不爽,将領們的議事還沒完,一般來說,是不能被中斷的。
且這個時候端王妃來找他說什麼,以軍師七竅玲珑的心思,也能猜到一二,但是他不想摻和到兩人的情事中去。
沈将軍在時,軍師怎麼插科打诨都沒事,若是沈将軍昏迷,軍師在端王妃面前說漏嘴,等沈将軍醒來,十分不好交代的。
因沈将軍還在病榻上躺着昏迷不醒,軍師慣常的笑臉有裂痕,臉色也嚴肅很多。
此時軍師看看衆位将領,又看看朱漣,終于下定決心,跟着朱漣來到屋外,問:“什麼事?”
軍師以手扶額,眼圈下烏黑,已然幾日沒有合眼,以往見到朱漣總是笑嘻嘻的,可是如今顯然已經焦頭爛額,沒力氣說笑。
朱漣瞅瞅大堂裡面,問:“他們要做什麼?”
軍師一開口,透露出一股子難言的疲憊,看來沈将軍不在,壓住将領中不同的聲音光軍師一個人尚且費力。
“不是,本來将軍就認為皇帝不會對他做什麼,才回到京城。結果宮宴上不知是誰下的手,将軍再不醒來,兒郎們就鎮不住。”軍師邊說邊搖頭,“幾十萬大軍兵臨城下,怎麼行?”
朱漣明白過來,西北幾十萬大軍以沈嘉樹馬首是瞻,若是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是以皇帝是最焦急的,府中太醫幾乎住在将軍府,什麼樣的方子都用,但是人沒醒。
即便是朱漣這樣不懂朝堂之事的人也能明白:無人約束的幾十萬軍隊,會帶來一場浩劫,所到之處,片草不生。
隻要沈嘉樹醒來,這場危機可化解。
可是沈嘉樹一直沒醒。
這些不是朱漣最想問的,記起來意,朱漣問:“将軍是怎麼回事,太醫明明說毒酒份量很少,不是殺人的劑量,普通人喝下頂多昏睡兩天,現在是找不到解藥,但是毒藥不會醒不過來,還一直咳血。”
朱漣第一次見到滿床血的時候,吓得心髒快要跳出來。
朱漣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那麼多的血,幾乎能将整張被面都染紅,滿目都是紅色,難道中毒會加重吐血?
“太醫沒說怎麼回事?”軍師在回答之前,低着頭沉默很久,才别過頭去問。
朱漣粗通醫理,知道分明沈将軍中的是毒,毒物作用範圍與咯血方向不同,若不是肺裡虛弱,帶有舊疾舊傷,是不會這樣大量吐血的。
吐血吐得似乎要把胸腔裡面所有的血都吐出來,豈不吓人?
“太醫說,毒藥劑量輕,本不會醒不過來,隻是牽動将軍舊傷,是以連連咯血。”朱漣問,“是這樣嗎?”
沈将軍有舊傷?就朱漣觀察到的,沈将軍每天生龍活虎,不是在騎馬,就是在射箭,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有病的樣子。
“王妃在問将軍的傷?”軍師連連後退兩步,一臉不欲多說的模樣,擺手道,“等将軍醒了,王妃自去問他。”
說罷竟然不等朱漣說完,腳下如踩雲一般溜走,似乎不肯再在朱漣面前多呆一秒鐘,生怕惹出什麼禍事來。
軍師的态度不尋常,朱漣追着問道:“沈将軍到底如何?”
端王妃很少大聲說話,如今到大聲逼問的地步,可見心急如焚。
然而軍師已經回到廳堂,繼續應付困難的議事,端王妃就留給蘇醒以後的沈将軍來應付。
軍師的态度,對于沈将軍的病情,分明是不肯多說一句,也難怪朱漣多想,更何況太醫已經對朱漣說過壞消息。
朱漣回想詢問太醫的場景,不禁苦笑起來。
一日不醒,兩日不醒,三日也不醒,見沈嘉樹遲遲不醒,頻頻吐血,朱漣在病榻前寝食難安,忍不住問禦醫:“沈将軍的病到底怎麼樣?”
誰知禦醫搖搖頭:“将軍有陳年舊傷,傷之肺腑,咯血是毒藥牽動肺部舊傷。若是毒藥,有法可解,隻是費時間。若問舊傷,無藥可醫,隻是挨時間。”連連搖頭,想必天下人不知道,沈嘉樹病得要死。
怎會如此,朱漣不敢相信,第一反應是,不會是哪裡搞錯。
可是太醫愁眉苦臉,言之鑿鑿,再加上沈嘉樹一直沒有醒,久而久之,朱漣也就信幾分。
“還有多久?”朱漣追問。
朱漣不敢聽到回答,不敢想象生命倒計時會是什麼樣的滋味。
“少則三個月,不會多過兩年。”禦醫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