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營裡,夜裡營帳外升起了篝火,人倒是出奇地多,走進了一瞧,當先的是一身便服的張忠祥,旁邊幾人也都衣着不菲,應當是京城裡幾個有名的大商戶派了人來。
宋琛不是個愛應酬的,收了物資補給立馬拿去分,把沈穆留下來應付這些京城裡來的商戶。
自耶律宏帶兵攻打居庸關以來,宋琛和手下的一萬軍士已經日夜不停的對抗了數日,今夜可算得了空隙休整一番。大營裡守軍卻依舊森嚴,毫不懈怠,将士們輪流換崗下了城牆,去火頭營裡吃頓熱乎的。
沈穆和楚玉離徑直回了軍營,一路上黑燈瞎火,楚玉離絆了好幾跤,隻好牢牢抓着沈穆袖子,順着他的腳印往前走。走到營帳外,燈火頓時通明起來,楚玉離也順勢松開了他的衣袖。
沈穆頓了頓,心裡倒是稀罕。畢竟十年前在軍營裡,她可是最愛攥着自己的衣角,吃飯睡覺都不松手,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跑了似的。
楚玉離抿了抿唇,解釋道:“讓宋将軍看見了不好。”
沈穆看着他,知道這孩子心思敏感。如今京城裡對他早是流言蜚語滿天飛,一字一句卻都不是什麼好話,楚玉離表面上再表現的無所謂,心裡到底是介懷的。喉嚨動了動,一字一句斟酌着還未說什麼,卻見宋琛提了槍往營帳外走,正好和他們碰上面。
“師父。”沈穆道,“西南面的坍塌已經修補好了。這城關也有兩百多年了,我一路回來,瞧着牆垛石磚風化得厲害,明日起還得派人全面加固,否則就是補了西牆倒東牆,沒什麼用處。”
宋琛歎了口氣,“是啊,這些年,居庸關的守軍都是幹什麼吃的,城牆爛成了這樣,也不知道修繕。如今麻煩全留給咱們了。”
他一擡頭,這才瞧見跟在沈穆身後的那人,想也沒想,依例朝楚玉離作揖行禮。
一看見宋琛這做派,楚玉離就渾身不自在,不由得把目光轉向沈穆,偷偷伸手拽了拽沈穆的衣角。
沈穆無聲失笑:這小子,之前在京城裡跟自己對着幹的時候不是很硬氣麼,怎麼現在倒是學會裝乖巧了。
“師父,您可别再整這些虛的,他不受用,也不習慣的。”沈穆随意道。
“不管怎樣,殿下是皇室血脈,斷然不能失了禮數。”宋琛滿臉嚴肅。
方才沈穆替了宋琛去守城,宋琛方才休息片刻,也恢複了些精氣神,此刻吃飽喝足,卻到底不放心,準備今夜照舊去城關上守着,以免夜裡有人偷襲。
沈穆看着宋琛的陣勢,便知他要做什麼。伸手攔住了他,道:“一會兒我去城關上守着,師父今夜去帳裡歇着吧。”
“不了,這幾日下來我在城關上也睡習慣了,”宋琛擺手道:“方才張大人從京城裡集了些物資送來,你妹妹竟也偷偷跟來了,那小丫頭巴巴的非要見你,你且去見上一面,也好讓婉兒安心。”
“婉兒?她不是跟着沈霖一同去浙江了麼?”沈穆詫異道。
“誰知道她怎麼找過來的,方才幸好是被我給撞見了,否則指不定被當做奸細給處置了呢!這瘋丫頭也是,和小時候一個樣,忒胡鬧!”宋琛絮絮叨叨說着,眼裡卻滿是寵愛。畢竟是京城裡從小看着長大的,宋琛也早當沈婉君是自己家小孫女了。
說話間,前方就冒出一個女扮男裝的小身闆,像是踩着風火輪一樣沖過來,一頭紮進了沈穆懷裡,“哥!”
楚玉離臉色頓時變了,他在一尺之外冷眼而立,直勾勾地瞪她。
好,又是這個裝扮。沈穆哭笑不得,把沈婉君頭頂的鐵盔揭掉,瞧她一身大頭兵的裝扮,“你怎麼跑這裡來了,不是讓你跟着你二哥乖乖回杭州去嗎。”
“我不想去。”沈婉君嘟囔着嘴,紅着眼睛道:“我聽說,這次耶律宏帶了六七萬軍馬,皇帝都被吓跑了,你獨自留在這裡,我和二哥都很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