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高度還可以。
年紀大的紀士信花費點時間自己走上去,周赦和紀昙跟着,紀恩誼身體不好被人擡上去的。
紀士信進了寺廟,讓小輩們先逛,自己去跟熟人聊談。
紀恩誼進了寺廟,被香火熏着,臉黑得能滴墨。
紀昙去哪兒,他就讓人把自己推到哪兒,打定主意今天要盯死紀昙。
紀昙其實在寺廟沒什麼好逛的,他不信這個,還不如寺廟的樹吸引他。
“你那個園林設計到底學什麼?”紀恩誼見紀昙盯樹盯了半天,揣測道:“我看跟路邊修枝的環衛工人沒什麼區别。”
硬說區别,紀昙剪得更圓溜。
也不知道學出來能幹什麼。
紀昙對自己專業簡直無底線維護,聽紀恩誼這樣說,敏感質問道:“你瞧不起我的工作?”
紀恩誼都說不上瞧得起瞧不起,他都不知道紀昙每天那麼緊的課程在學什麼。
紀昙和紀恩誼拌嘴沒多大功夫,紀士信身邊的人就過來叫紀昙。
紀恩誼不出意料被阻攔。
“周赦少爺也在,會照顧好表少爺。”
正是因為周赦在,紀恩誼才非要跟着去。
紀昙是他哥,同母異父的親哥哥,他決不允許誰把紀昙随便當成個什麼。
紀恩誼跟保镖僵持,随着紀昙越走越遠,紀恩誼唇瓣失去血色。
紀恩誼猛地捂住胸口,臉蒼白得像被水泡了幾天浮屍,森然陰冷,“不想我死在這裡,就帶我去。”
誰也不敢拿紀恩誼的命打賭。
紀恩誼趕着去的,時機晚了也不算太遲。
紀昙手裡舉着三根香。
屋子裡有紀士信,還有幾個面目慈悲的僧袍和尚。
“小昙,跪下來拜拜佛祖,保佑你祛除身上的晦氣。”紀士信聲音聽起來和藹可親,“好幹幹淨淨、清清白白地跟周家訂婚。”
紀士信沖幾個僧人使了個眼色。
幾個小和尚拿着柏枝、艾草上前,準備鞭打祛除紀昙身上的不幹淨。
“别碰他!”紀恩誼眼眶驟然猩紅,急得從輪椅上摔下來。
什麼狗屁污穢!什麼不幹淨!
周赦才不幹淨,周赦才是污穢,憑什麼要讓紀昙受?
“你要跪嗎?”523問:“看起來,你隻要承認你身上有污穢,進行完這個奇怪的儀式,你就能嫁給周文柏。”
紀昙依舊舉着香,沒回答523的話。
紀昙擡頭,望着寶相莊嚴的佛,眼眸閃動了下。
“不用跪、不用求。”紀昙突然被納入寬厚溫燥的懷抱,清雅的聲線熟悉,“我們團團本來就幹幹淨淨、清清白白。”
祛晦儀式被憑空出現的周文柏打斷。
氛圍淩亂了瞬,很快恢複正常。
“把視頻删了。”緊随其後的周赦鎖定舉着手機拍攝的保镖。
保镖被周赦冷戾的氣勢激得戰栗,呐呐道:“已經發給鐘夫人了。”
周赦掀開眼皮,漆黑的瞳孔古井無波,“你删你的,那邊會有人處理。”
保镖不敢應付周赦,連忙删幹淨。
紀士信面露不虞,老态的眼皮下視線不失年輕的銳利,“文柏這是做什麼?”
周文柏徑直将紀昙手裡的香扔到地上,攬着紀昙言笑晏晏轉身,“沒什麼,通知您,要和團團結婚的人不是周赦。”
一錘定音。
紀士信被周文柏文雅皮面沖出來的鋒利,引得眼皮猛跳。
他欣賞周文柏不輸于同輩人的氣度。
平靜而堅定,松弛而柔和。
哪怕是他這個年紀,也很少見過這樣的人。
贊歎不已的小輩有時跟不可忽視的對手并不沖突。
紀士信頓時萌生出老骥伏枥的失寞,這個年輕人的對手不會是自己,他也不會有這個資格。
“我本想讓小昙給你弟弟沖沖喜,現在看起來是不用我這個老頭子多操心了。”
短暫的交鋒就使紀士信落了下乘,然而馳騁這麼多年,被小輩挑釁的惡氣,哪裡是說咽下就咽下。
周文柏眼神淩厲起來。
“沖什麼喜,憑什麼讓紀昙為了你們的意願做這麼惡心人的事?”紀恩誼尖銳地大喊着。
紀恩誼此刻才才明白紀士信嘴裡無數次說過的“小昙口角含珠有福氣,會旺你”隐藏着多大的惡意。
摔到輪椅下的紀恩誼被重新扶到輪椅上,手掌和小臂剮蹭出斑駁的血絲,紀恩誼感覺不到痛似的,死死盯着周赦。
像是要從周赦身上撕下塊肉。
“十八前周家雙子被綁架,綁匪為了不讓他們報警揭露自己殺人惡行,病态地拉他們同流合污。”紀恩誼不管不顧地全說了出來,眼底俱是恨意。
“讓八歲周赦親手砍掉人質的腦袋,未成年加上被脅迫犯罪,才免去刑罰。”
“你們讓我哥去給殺人犯沖喜?”紀恩誼指甲尖銳地扣着掌心的肉,“你們怎麼能做這麼惡心人的事?你們怎麼不去死!!!”
紀家和周家做得行雲流水,被紀恩誼戳穿卻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
紀士信臉沉得可怕,“閉嘴。”
紀恩誼不怕紀士信,反正就這副破身體,死了一了百了,冷哼道:“嫌丢人就不要做,紀昙不是紀家人,你們這麼算計他,你們會有報應的!”
紀士信胸廓劇烈起伏。
周文柏都沒讓他失态,反而是說話都要大喘氣的紀恩誼讓他神經發痛。
紀士信瞧着紀恩誼鐵了心維護紀昙的模樣可憐又可笑。
“我讓紀昙跟周赦結婚有什麼不對?”紀士信古闆又刻薄道:“他是紀瑗的孩子就應當為紀家付出。”
“你忘了他六歲那年要把你推下樓摔死嗎?為了和你争程嘉妍。”
“兩個殺人犯在一起不是很合适?”
紀士信說完,不痛快的心情才舒緩了些。
看都沒看發病的紀恩誼,鐵青着臉被保镖護送出去。
“誰設計的劇情線?”紀昙發問。
523誠實道:“你的投資方。你有意見嗎?”
“沒。”紀昙餘光看着從始至終表情沒半點變化的周赦,“隻是在想,主角攻這樣的人物背景,紀雲薪可能很難搞定。”
523半天道:“我以為你在紀雲薪對周赦告白失敗就會有這個覺悟。”
紀昙:……
“你設計的人物代碼對你都有特殊的感情。”523提醒道:“你可以利用。”
比如紀恩誼,明顯是個兄控。
紀昙上次沒在意523的話,這次卻由不得他不多加考慮。
要是周文柏和周赦一起殺人就好了,他隻要作為男朋友原諒周文柏。
周赦肯定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不在乎這些的人深愛着他。
恰恰無論是鐘沛怡還是紀士信,都在提醒周赦,他這被迫沾血的人生是罪惡的、沒救了。
瘋狂的念頭在紀昙腦海一閃而過。
“看什麼?”周文柏摸了摸紀昙的臉,拉回紀昙的思緒。
周赦還在紀昙的餘光中。
“周醫生,你回來好早。”紀昙自創的小情話冒出,“害得我都沒有多想你幾天。”
周文柏猝不及防一路被紀昙甜到心坎兒。
周赦眉眼冷淡地掃視着小别勝新婚的兩人。
其實他那天不是為了試探紀昙能不能分清他和周文柏。
他隻是以為紀恩誼早在醫院裡就把這件事告訴了紀昙。
紀昙從紀恩誼病房出來,他不敢看紀昙眼裡的探究。
是審視為什麼聽從綁架的話痛下殺手?還是感到懼怕從而産生深深排斥?
周赦不敢分辨。
後來他抱起紀昙,僅僅是想看看紀昙看向周文柏的目光是什麼樣子的,跟那天有沒有不同。
不出意外,首先出來的還是探究。
就隻是分辨他和周文柏到底誰是誰,沒有多餘的讓人胡思亂想的情緒。
周赦的心髒安甯下來,也就把紀昙交還給了周文柏。
周赦不再聽周文柏和紀昙你侬我侬的蜜語,轉身離開。
周文柏和紀昙的親昵,不合時宜地展露在佛前。
“我們團團好會說話,嘴巴好甜。”周文柏親了親紀昙軟嫩嫩的臉蛋,忍不住笑開,“看來我們團團寶寶真是說話算話,沒有忘記我。”
紀昙彎起眼睛,驕傲道:“當然。”
周文柏故作思考,“看在團團這麼乖的份上,獎勵團團跟我結婚好不好?”
紀昙樂得點頭,“好啊,好啊。”
“好什麼好,被占便宜都不知道。”周文柏被紀昙可愛到,蹭了蹭紀昙柔嫩的唇角,眼底蘊笑,“跟團團結婚,明明是在獎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