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匆匆忙忙趕回寨,隔着一塊塊山石壘起的院壩牆,就見小丫頭坐在藤桌旁的竹椅上,捧着碗美滋滋地吃着什麼。
“昭昭——”張念秋從沈瑜之自行車前杠上跳下來,身子一彎,從他腋下鑽出,拔腿就往院壩裡跑。
“小姨——”昭昭雙眸一亮,從椅子上出溜一下滑到地上,踮着左腳,跌跌撞撞迎上來。
“哎喲小姨的大寶貝,快讓小姨看看咬哪了。”張念秋一把抱起小丫頭,撩起小裙子查看。
早晚溫差大,綠色金絲絨長袖連衣裙外套了件白線衫,雙腳穿了長筒襪,左腿有傷,手織的薄線襪堆積在腳腕處,昭昭擡起小腳腳,指着包了紗布的小腿肚給她看:“媽媽給我敷了草藥,冰涼涼的,不疼了。”說罷,從碗裡捏了段蛇骨塞她嘴裡,“香吧,媽媽把肉撕下來做羹了,骨頭在炭火上烤了烤,撒了椒鹽,又酥又脆,老好吃啦。”
再好吃它也是骨頭啊。
張念秋饞地抱起昭昭往竈屋走:“阿姐,蛇羹做好了嗎?”
“好了。”邱秋勾入薄芡,拿勺子攪了攪,撒上韭黃,點上少許麻油和胡椒粉,立馬鮮香撲鼻。
“阿姐你别動,我來。”張念秋說着,放下昭昭,拉開邱秋,拿抹布墊着端起砂鍋出了竈房,放在擱有圓形草墊的藤桌上。
昭昭捧着小碗踮腳跟上。
褚辰支好車子,大步過來,抱起小家夥,看了看傷處,擡頭問拿着碗勺出來的邱秋:“咬的深嗎?蛇有毒嗎?”
“沒毒,兩個小牙印,破了點皮,喝副藥,敷兩天就好了。”
褚辰心疼地親親閨女的額頭:“痛不?”
昭昭嘴一撇,眼裡有了淚,帶着哭腔道:“老疼了~”
張念秋:“……”
“乖,不哭不哭,”褚辰拿過她手裡的碗放在水池旁,一下一下撫過小家夥的背,抱着晃着哄道,“太奶奶給你寄了禮物,咱拆開看看好不好”
沈瑜之忙從自行車後座提下滬上寄來的包裹,“昭昭,快來看,你太奶奶給你寄了什麼。”
張念秋進屋拿了剪刀出來。
褚辰接過,握着閨女的小手,剪開封口,把東西一樣樣取出來,兩袋奶粉,一包肉松,一包幹果,一大一小兩件大紅色的羊毛背心裙和一大一小兩雙小羊皮短靴。
“好漂亮啊!”張念秋抖開小号的背心裙,在昭昭身上比劃道,“昭昭要不要試試?”
“要要……”昭昭紮着兩手撲進小姨懷裡,扭頭指着地上的小靴子,“小鞋子也要試試。”
沈瑜之把鞋遞給小家夥。
手一伸,昭昭攬在了懷裡。
張念秋抱着小家夥,進屋幫她試衣試鞋。
褚辰将吃食和給邱秋的衣服、鞋收起來,洗洗手,拿了兩個包子放進蒸鍋裡加熱。
邱秋給大家盛好蛇羹,進來看到,“怎麼就買倆?”
“阿媽包的,給你和昭昭拿了十個,方才在湖邊,給王大爺了一個。我們仨吃過了,這倆是給你和昭昭熱的,羊肉餡的,味道不錯。”
聽他們仨吃過飯了,邱秋便沒再加菜,轉身出了竈屋,坐在藤桌上招呼沈瑜之喝蛇羹。
沈瑜之應了聲,将魚解下放在荷池裡,看它甩了甩尾巴,遊走了,不由笑道:“這魚還真命大,穿着腮走了一路,還活着。”
“魚也是宗女士給的嗎?”邱秋問坐在身邊拿起勺子喝蛇羹的褚辰。
“王大爺撒網撈的,等會兒,我拿瓶酒給他送去。”
邱秋來了幾分興趣:“什麼魚?”
“你喜歡吃的岩花魚。”
“當當,快來看看,昭昭漂亮吧?”張念秋抱着昭昭出來,在大家面前轉了個圈,裙裾飛揚,露出的小羊皮短靴精緻漂亮,“美不?”
“美!”三人齊聲道。
昭昭小胖手往臉上一捂,害羞了。
“奶奶買的?”邱秋看着質感款式都極為漂亮的羊毛裙和短靴問褚辰。
“嗯。”他奶奶吳兆晗女士,民國時的嬌小姐,愛美色愛美食,審美一流。自從秋秋和昭昭的照片寄回去,便是在她掃大街的困難時期,也沒忘記給娘倆寄來包她覺得好吃的點心、糖果,給昭昭寄來她用舊衣服改做的頭花、小裙子、小褂子和顔色鮮亮的燈籠褲。
吃過飯,褚辰拿了随包裹寄來的信給邱秋看,他收起桌上的碗筷砂鍋去洗。
信是奶奶親筆寫的,一手圓潤的毛筆字,用詞文雅,語句随和。
信中說知道邱秋再次有孕,甚是擔心。
擔心山區醫療條件差,怕邱秋生産上遇到困難;擔心褚辰工作忙照顧不好她,怕昭昭無人帶……最後,讓他們考慮一下,看能不能将昭昭送回滬上,家旁邊有幼兒園,少年宮有興趣班……
“邱大夫,”錢溪窈、韓芷月抱着書站在院外,敲了敲沒關的竹笆門,“我倆來還書。”
兩人衣服整潔,一身水汽,看得出,剛洗過澡,另換了身衣服。
“請進,”邱秋收起信,點點桌面,“放這吧。”
錢溪窈放下書,看向抱着昭昭玩鬧的沈瑜之,“沈知青參加高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