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戶口合谷穴,再是大椎穴,肘部曲池穴等等,每個地方都按一分鐘以上,都搓熱乎才停下。
五分鐘後,孩子臉色緩和下來,摸了摸額頭,沒有開始燙人,宋蘭花松了口氣:“蘇姨放心,應該沒什麼大礙。”
蘇奶奶抱着孫子,胳膊緊了緊,眼裡蓄滿了淚水:“孩子爸爸走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他爺爺可怎麼辦?”
宋蘭花拍了拍她的肩膀:“蘇姨,孩子生病正常,仔細看着一定沒事,都說福禍相依,孩子将來不會差。”
蘇奶奶抹了把淚:“不怕你笑話,我和老秦就這一個兒子,以前打仗沒帶在身邊,放在孩子奶奶家養的,可能是常年不見我們,孩子沒有安全感,性子有些懦弱,唯一的堅持,就是娶了現在的媳婦。可惜,他媳婦眼光高,看不上他,結婚後整天和他吵架。我兒子死後,她就嫁人了,就連我兒子的頭七都沒過。”
兩個孩子也不願意要,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帶走了。
想起這事兒,蘇奶奶就恨,她該多着急,就不能等兒子過了百天。
宋蘭花道:“蘇姨,您好好培養孫子,等孫子有出息了,自會孝順您,您的福報還在後面呢。”
“謝謝。”除了謝謝,她不知道說什麼。
蘇奶奶想起兒子,抱着小孫子又哭了起來,這世上最大的痛苦,莫過于晚年喪子。
皓軒坐起來,拉着蘇奶奶的手:“奶奶,我媽把我爸關外面,我爸沒地方去,才死的。”
“你說什麼?”蘇奶奶的聲音拔高了很多,“你怎麼不早說?”
“媽媽不讓說,媽媽說是爸爸喝了酒,摔泥坑裡嗆死的,跟她沒關系,姥姥姥爺還有舅舅都說,要是我說了實話,媽媽會沒命,我們就是沒爸沒媽的孩子。”皓軒的聲音裡充滿疑惑,媽媽為什麼把爸爸關在外面。
媽媽和姥爺他們覺得他不知道事情經過,其實他都聽到了。
姥爺覺得爸爸沒後台,讓媽媽離婚,嫁給有錢人,還說那家人厲害,可以護住姥爺一家。
媽媽動心了,本來就看爸爸不順眼,下班後天天和爸爸吵架。
爸爸心煩,才出去喝酒,回來一直拍門,可惜媽媽不開門。
他想給爸爸開門,媽媽不讓,還把他關了起來,不讓他給爸爸開門。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要是爸爸能進屋就不會死。
皓軒很自責怨自己,也怨媽媽。
蘇奶奶抱着大孫子,哭得泣不成聲,嘴裡罵着,世上怎麼有這麼狠心的女人。
火車上還有其他人,也被她的哭聲吵醒了,衆人沒有埋怨蘇奶奶,反而都安慰她。
孫子懂事,将來不會差,讓她想開一些,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兩個孫子考慮。
這天夜裡,下了雨,仿佛在為蘇奶奶的悲痛哭泣。
翌日一早,宋蘭花沖了麥乳精,拿出油餅和雞蛋,喊上蘇奶奶和兩個孩子一起吃。
蘇奶奶拒絕,可兩個孩子喜歡吃宋蘭花做的餅,又經過了昨天的事,也不再客氣,拿起就吃。
大牛趁機問皓軒:“俺娘做的餅好吃不?”
“好吃。”皓軒咽下去餅,又喝了一口麥乳精,“我很久沒吃餅子了,麥乳精也很久沒喝過了。”
蘇奶奶一聽,立刻知道其中原委,故意問:“你姥姥家過得不差,家裡人都上班,還能不給你麥乳精喝?”兒子臨走留下不少錢,那個女人不缺錢,還能短了孫子的吃喝。
皓軒猶豫了一下,見奶奶生氣了,也就沒瞞着,說:“我姥姥姥爺開始給,舅媽一說就不給了。他們還說我們沒了爸爸,媽媽也嫁人了,沒人再管我們了,張家能給我和弟弟一口吃的,是天大的恩情,讓我們永遠記住這恩情,将來要報答他們。”
蘇奶奶聽了,氣得渾身發抖,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放他娘的狗屁,什麼恩情,害死我兒子的恩情,虐待我孫子的恩情,早知道你爸爸會死,我和你爺爺不會和他斷絕關系。”
宋蘭花想用紙給她擦淚,奈何火車上什麼也沒有,隻能用袖子擦:“您消消氣,氣壞了身體倆孩子擔心,他們沒了爸又沒了媽,還指望您照顧他們呢。等他們結了婚生了孩子,您可是大功臣。”
蘇奶奶破涕為笑:“蘭花可真會安慰人,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多活幾天,看着他們平安長大。”
宋蘭花塞給她一張餅,一瓷缸子麥乳精:“多吃多喝,肯定長命百歲,别說看着他們的孩子出生,說不定還能看到他們的孫子呢。”
蘇奶奶不氣了,喝了口麥乳精,想起孫子許久沒喝了,倒孫子瓷缸子裡:“奶奶不愛喝,你們喝。”
宋蘭花歎氣:“嬸子,還有呢,不差這一點。”
經過一天一夜的相處,大牛三兄弟和皓軒兩兄弟也熟悉起來。
皓軒倆兄弟他們說帝都的事,大牛說村裡山裡的事,幾個孩子相談甚歡。
靈靈和秀秀是女孩子,平時在家幹活,要是做不好,還會被罵,性子本就沉默,這會兒到火車上,也是不敢說話,縮在顧來喜身邊坐着。
因為是卧鋪,火車上不算熬人,說說笑笑到了滬市。
下了火車,一行十來口人往車站外面走。
蘇奶奶年紀大,行李不多,牢牢扯着幾個孩子,唯恐一個錯眼孩子不見。
顧南城和宋蘭花三人扛着行李,走在他們一旁,指揮着他們向外走。
到了車站外,宋蘭花問蘇奶奶:“蘇姨,島上什麼東西都有吧?”
“都有,都有,不用買其他的,我看幾個孩子餓了,買幾個包子就行,很快就能到舟山島。”蘇奶奶見幾個孩子身上是汗水,拿出帕子給幾個孩子擦擦,給靈靈擦臉時,她猛地驚了一下,又看向秀秀,才說,“這倆丫頭一直不說話,我沒仔細打量,現在看看,倒跟我年輕時有些像。”
她又看向顧來喜和顧南城:“還别說,你倆也和我年輕時有些像呢,看來真是緣分呢。”
宋蘭花心裡咯噔一下,姓蘇,長得像?想起那張泛黃的照片,不會這麼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