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欽是天之驕子,這是世人眼裡對他的看法。
世人隻知道他的輝煌,但從未有人知道他的過往。
小郡城。
方才經過一輪守城戰亂,城内百姓們臉上雖有驚懼,卻并不氣餒,隻因此時雲欽便身在小郡城之内,同時而來的,還有雲家的兩萬私兵。
城内屋舍大都破爛,唯有一處還略能遮些風雨,雖前幾日姜黛意被雲家家主親自散出消息說血脈有疑,百姓們還是将這間屋子讓給了姜黛意。
雲欽看着昏睡之中的姜黛意,對着守在一旁的巳霧道:“巳霧,你有沒有看不透的人?”
巳霧明白雲欽的言外之意,雲欽看似在問巳霧,其實實在問自己,巳霧道:“現下還有公子看不透的人嗎?”
雲欽垂眼看着床上昏睡過去的姜黛意,淡淡道:“如果一個人從一開始便帶着目的接近你,但從未曾真正傷害過你,可暗中又非要與你處處作對,你會如何?”
巳霧道:“那我可能會殺了他。”
雲欽隽削的指尖撐住自己的額頭,眸底映着深深的沉思:“你不想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嗎?”
巳霧覺得沒那個必要,多餘。
“公子,屬下覺得若是朋友,有目的大可直言相商,相反有事不說,看似不想麻煩别人,可一但無意中對他稍有偏頗便會生怨,有事悶在心中暗自算計的這種朋友最為可怕,因為不知何時他便會因為不滿背後捅刀子。”
“至于親人,亦無刻意接近之說,既然事事皆帶有目的一味索取,那麼便不可能是親人,縱使真是親人,這樣的親人無非也是有利可圖則近,無利可圖則遠,徒有一層血脈牽絆,所以還是快刀斬亂麻來得省事。”
雲欽坐直身子,眉宇間難得隐隐有憂,他緩聲道:“若是,舍不得殺呢?”
巳霧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雲欽霎那間又恢複了平時的神色,他語氣淡淡,“沒什麼。”
窗外陰雲密布,這裡的第一場秋雨即将要來了。
一隻信鴿飛進來,落到雲欽手上,雲欽取下小信箋,揮袖放走信鴿。
巳霧問雲欽:“公子,可是燕陵王城有何動蕩?”
雲欽道:“襄臨王與雲言放出妡兒血脈不純的消息,故意激我在王宮之内動手救她,他們想擾亂我的心神,趁機奪我手中勢力,既然如此急不可耐,我便送他們一份大禮。”
巳霧不明白,“雲言不是您的親叔父嗎?”
雲欽輕笑,唇邊帶着嘲諷,“有利可圖則近,無利可圖則遠,巳霧,你說得很對,況且這麼多年了,有些人,有些事,是該到了了結的時候了。”
放好床邊的帳幔,雲欽站起來走到窗邊看着外頭的百姓,百姓們看見雲欽,臉上即刻便浮現出了笑意。
“雲公子,大家煮了野菜湯,您出來一塊喝吧。”
雲欽颔首:“多謝。”
野菜湯并不好喝,甚至難以下咽,可曾有七年,雲欽都是與百姓們一起并肩,從未嫌棄。
夜幕降臨,城外駐紮的敵人虎視眈眈,一場大戰似乎又在醞釀之中。
屋外,雲欽坐在火堆之前,影子被映得颀長,高竄的火苗氤氲着雲欽俊雅的臉,一個老伯從懷中掏出一包被炒過的白米,放在雲欽身邊。
“公子,這是我與大家湊來得一點炒白米,這城内因打仗總是留不下一點好東西,我看雲妡姑娘臉色很不好,昏睡着連野菜湯都喝不進去,待她醒了,将這炒米泡于她喝,總比野菜湯好下咽一些。”
雲欽沒有回答,也未曾伸手去拿。
他們身後響起推門的動靜,姜黛意出來,看着地上的那一小包炒米,若有所思,現世唾手可得的東西,在這樣動亂的古代裡,竟然隻能依靠大家去湊才能湊出這一小包。
姜黛意走近火堆,撿起雲欽身邊的炒米,還給老伯,“伯伯,把這些留給孩子們吧。”
老伯剛想拒絕,城外蓦得射進來大片火箭。
雲欽眼神順時淩厲,起身用内力揮退火箭護住二人,他叮囑姜黛意與老伯:“你們去躲起來。”
姜黛意未來得及說話,雲欽便已經飛身朝城牆之上而去。
老伯拉着姜黛意躲進暗處,“雲妡姑娘,你可别出去,敵人殘暴得很,他們的箭是用箭車發射過來,力大無比,稍不注意,人便會被射穿。”
姜黛意手裡捏着那包炒米,看着老伯的背影,忽然明白了雲欽所存在的意義,這個世界裡的善意,原來到處都是,隻是從前她從未看見過。
“妡妡,過來。”
黑暗中,一個男子的身影出現,月光映到來人臉上,老伯轉頭望去,驚喜道:“雲言家主?”
姜黛意并不如老伯那般欣喜,她不動聲色地将老伯護到身後。
“看來燕陵王宮中放出的消息是假的,不知為何襄臨王說您被雲欽公子所殺,現下看來傳言不可信,那雲妡姑娘身份的事情是不是也有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