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陽春三月,韶光淑氣。
番邦小鎮縱橫交錯的行道上五步一柳,十步一槐。
道上兩旁生出嫩芽的條條垂柳青翠欲滴,在漸亮的天色下含着晨露随微風拂動。
攤販們早早擺了攤出來,迎着道兒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來往百姓皆開始了一天忙碌的糊口的活計。
“呦,好俊模樣的小姑娘,可要買包子啊?”
攤販看着面前的綠衣姑娘,一臉熱情。
攤主打開蒸籠蓋兒扇了扇,騰騰熱氣即刻氤氲而上,散發出包子的香味兒。
“包子?”
姜黛意聞着包子香味兒,不由離那攤子又近了兩步。
她腰間墜着鈴铛的白玉随着她行走之間,鈴鈴铛铛地發出陣陣清脆悅耳的聲音。
攤販笑道:“這可是剛出鍋的熱乎包子,保管好吃,姑娘要肉的還是素的呀?”
姜黛意聞言低頭看向籠屜裡,白花花的挽花兒包子看着頗為可口。
這番邦的吃食都是捏的這般花裡胡哨的,看着就好吃,明柔果真沒有騙她,番邦确實比她家那邊好玩。
她尚在南邊住着時,每日除了跟阿爹阿娘出去看看山水,吃吃喝喝,便再沒有别的活動。
日複一日,索然無味。
前幾日姜黛意被明柔帶着來了番邦,才感覺到有趣了些。
方才明柔看到了一家做青提酥的店,進去買了,她在這裡等明柔。
“姑娘,肉包子三文錢一個,素包子兩文錢一個,姑娘要幾個呀?”
“我這包子……”
攤販正欲對姜黛意再說什麼,便聽得側後方傳來一道極為溫和潤雅的男子聲音——
“老闆,照舊的數兒,銀錢稍後有人送來。”
草藥的淺香随着那人話落漸漸在空氣中彌漫起來,應當是每日喝藥,身上才會有這般濃郁的藥味。
姜黛意感覺到側後方的陌生氣息,往一旁讓了讓。
很令人舒心的氣息,藥味都壓不住的松雪氣。
他倒是不與姜黛意客氣,順勢步上立于攤前。
男子一身鑲着水藍雲紋的白袍,素雅淡然,俊雅的臉上是病态的蒼白,這是久病後的症狀。
見姜黛意主動給他讓了道兒,他回眸和善颔首以緻謝意。
“多謝。”
攤販見着來人笑彎了嘴,殷勤起來。
“雲公子 ,這天兒還沒大亮咧,您怎的親自來了,我照舊打發我婆子送去貴府便是,銀錢待明日送去時一道兒取,不敢勞煩公子再派人來跑一趟。”
雲欽溫潤點頭,笑得好看。
“既如此有勞了。今日外出有事起得早了些,順道兒便過來了。”
攤販陪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公子太客氣了。”
一陣春風拂過,晃動了姜黛意玉佩上的小鈴铛。
攤販這才重新想起被他晾到一旁的小姑娘,忙一拍頭緻歉。
“呀姑娘莫怪,一時忙糊塗了,您要幾個包子呀?”
攤販嗓門大,足以引起旁人側目。
姜黛意忽覺着旁邊之人的視線落于自己身上,尋源望去,身側的人正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身上的一處,狹眸深沉不知曉在想什麼。
姜黛意莫名警惕起來,這人看着隽和,卻随意一眼便叫她莫名心悸,着實不适。
她幹脆一溜煙邁開碎步離了那處,迷樓灰的裙擺随着叮叮鈴鈴的響聲飄浮漸遠。
攤販撓撓頭,怪道:“這小姑娘看着不像番城人,以前從未曾在番城中見過,那玉佩上與金玉鈴铛的配飾色澤不凡,看着就價值不菲,也不知是哪家的閨閣小姐偷溜出來玩兒。”
雲欽聽着那清清脆脆的鈴铛聲,目送着姜黛意跑遠,半晌才收回視線。
随即神色淡雅自如,仿若方才眼底一瞬之深沉是錯覺一般。
三月的風吹起來,還是有些寒涼之意。
碧波蕩漾的湖邊桃花開的正好,一簇簇的在枝頭灼灼盛開,偶有幾朵墜落于枝下。
明柔買來青提酥,邊吃邊說:“你方才去哪兒了,要不是我正好從店門口出來叫住你,一會兒該找不到你了 。”
姜黛意走在明柔旁邊,百無聊賴地踢着青磚路上的石子。
“沒去哪兒。”
隻是遇見個奇怪的人 。
行至一處時看到幾片翠綠青苔附着在陰濕的青石磚一角,月白繡鞋踩上,裙擺拂動間露出白皙的腳裸。
正踏青苔,一道劍氣忽地撲面而來,姜黛意後退兩步擡袖将那劍氣打散。
明柔怒目:“誰?”
此般太平盛世下,還有這等莫名攻擊别人之輩?
姜黛意在黑影後面看到另一道身影,也是個穿黑衣的人。
巳霧本追着逃犯,一路追到明柔與姜黛意面前。
“又碰到兩個,這盛京城裡真是逃出了不少餘孽,你們一個個的都有罪,束手就擒還是死?”
巳霧洪亮的聲色響起,語氣間滿是輕狂,身影淩空翻身間便到了明柔與姜黛意眼前。
明柔頭大地瞧了一眼姜黛意:“你有沒有覺得這個人很眼熟?”
甚至說得話都耳熟。
姜黛意看着巳霧的面容,有種感覺,像是之前做過夢,夢到過眼前的情景,但是又實在記不起來,又眼熟 ,異常怪異。
巳霧一臉的浩然正氣,他看着明柔和姜黛意二人厲聲威脅。
“餘孽,莫做無謂掙紮,乖乖束手就擒可饒你們一命,膽敢反抗就地正法!”
來人身上是有些功夫底子的,淩冽的内勁将旁邊的桃花樹扇得花瓣橫飛,一瞧便不是什麼惜花之人,傻裡傻氣的莽勁兒白瞎了那張頗能瞧得上眼的面皮。
姜黛意見漂亮繡鞋上染了髒污,忙離了布滿青苔的石磚,跺了跺腳還是未将鞋上的污水除去,她蹙起煙眉,略有不耐。
巳霧見眼前的小姑娘将他無視了個徹底,怒道:“跟你們說話呢你們聽到沒有?知道我是誰嗎?”
明柔翻了個白眼。
姜黛意朝巳霧看去,道:“你如何證明我們是餘孽?”
巳霧不屑。
“自然是因為我那極好的記憶力。”
明柔嫌棄,後而點頭。
“哦,知道了。”
巳霧聞言面上隐隐得意的神情褪去,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哦?你哦什麼?知道了還不快過來?”
明柔看向他,聲音作怪。
“我憑什麼要投降,小兔崽子。”
巳霧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麼,從小到大就沒人敢對他這般無禮。
“你說什麼?”
“小兔崽子。”
“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