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恬小聲地叫了一聲“媽媽”,對面的聲音再次溫柔地響起來寬慰她:“沒關系的恬恬,媽媽會盡快找關系把你送到實驗班。”
易清恬答了一聲“謝謝媽媽”聲音很乖,卻隐約帶了點委屈。
電話那邊的女人聽出來了,于是隔着電話溫溫柔柔地笑了,語氣裡帶着點隐秘的快意:“沒關系,恬恬,高中我可沒答應給他生活費,還聽說他去打暑假工去了,不到年紀早晚被查到,你就看他能開心幾天吧。”
正巧這時,鄭亦唯和她擦肩而過,走進了剛開門不久的奶茶店。
僅僅是一個身影,易清恬直接就愣住了。
“恬恬?”
易清恬的臉上突然浮起了一抹紅。
“媽媽,我看見一個男生,好帥啊……”
鄭亦唯走進奶茶店,卻發現前台一個人都沒有。
“咦?前台沒人嗎?”鄭亦唯環視店裡,有點奇怪。
“來了來了,”一個男孩從鄭亦唯身後着急慌忙地跑進門,匆匆戴了個帽子站到了收銀機對面。
“您好,兩杯大杯珍珠奶茶加冰。”鄭亦唯聽見人聲也就低下頭打開付款碼,然後擡頭。
男生按了兩下電腦屏幕,也擡起頭,和鄭亦唯對視。
有那麼幾秒,鄭亦唯是愣住的。
别的倒也沒什麼,隻是這個男生哪怕穿着服務裝也能看出來,好像跟他差不多大。
他比鄭亦唯矮一點,金屬絲眼鏡,額前的中長發大概分了個比較明顯的中分。不過跟鄭亦唯不同,他就是那種看上去就是顯得很幹淨,一副乖乖巧巧的好學生的樣子。
隻是他微微仰頭和鄭亦唯對視的那一瞬間,鄭亦唯隐約感覺他棕色琉璃一樣的眸子瞳孔微微放大了一圈。
他們之前……認識?
倆人四目相對了一會兒,在這種近乎尴尬的氛圍裡,鄭亦唯終于反應過來,擡起手機反問了一聲“嗯?”。
男孩回過神來,低頭把小票遞給他,沒再和他對視:“沒事,機器剛開,可能有點慢。”
“哎呦,來了?”裡間檢查東西的奶茶店老闆探出頭,“林卿憐,你是不是考上實高了?剛剛看你在那牌子旁邊站了半天。”
男孩有點如夢初醒,趕緊扭頭沖他抿唇笑笑:“啊,對,是實驗一班。”
“實驗一班?哎呀,真好真好。”老闆眉開眼笑,大手一揮,“叔給你漲點,上學用。”
“實高?實驗一班?”鄭亦唯看着他愣了愣,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那以後就是同學了?”
老闆天生自來熟,又跑過來套近乎:“恁倆都是這趟實高的實驗一班啊?”
鄭亦唯跟林卿憐意外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一起看向老闆點點頭。
老闆忍不住又大笑:“好好好,你這一單叔給你買一送一,記得好好學習哈……”
真誠樸實,很簡單的奉承話,在鄭亦唯心裡卻激起了小小的漣漪。
這個老闆……或許真的很好。
鄭亦唯從兜裡摸了半天,摸出來一個棒棒糖遞給林卿憐:“那就先認識一下吧,同學。”
鄭亦唯從伸手的那一瞬間就開始暗暗唾棄了自己的做法,總覺得像偶爾在路邊随手給小貓小狗一塊食物的施舍。可是林卿憐沒有拒絕,他的手自然地接過糖,沖他笑了一下:“謝謝。”
旁邊的老闆靠在門上看着他們,咧着嘴直笑。
突然門口走進來一個牛仔馬甲黑鴨舌帽的男人,手裡還拿着個小型的攝影機,騰出一隻手指了指招牌:“你好,來杯檸檬水……”
林卿憐跟他核對:“一杯檸檬水,冰的?”
“對,冰的。”男人擡起鴨舌帽,對上林卿憐的臉,突然眉頭緊鎖,“多大了?不到年齡不能收童工啊。”
不知道是不是鄭亦唯的錯覺,他突然感覺林卿憐一下子有點局促。
老闆聞聲趕來,替他解釋:“沒有,他是我家親戚的小孩,在這偶爾幫個忙搞個實踐啥的。”
男人點點頭,也不多說,拿了水就離開了。
這會兒奶茶店裡人不多了,隻有角落裡有幾個初中男生頭碰着頭打遊戲和細微的打包聲音。
沈勵千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想再說兩句:“嗨,你倆一個班的就認識一下呗,你叫林卿憐是吧?他叫……”
“顯着你了,就你嘴能吧吧。”鄭亦唯見沈勵千這個不會看人臉色的,不耐煩地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外拽,“别唠嗑了,走了走了回家了。”
沈勵千好不容易掙脫開:“哎哎哎?!等等,奶茶!奶茶還沒拿!”
鄭亦唯随手接過林卿憐握在手裡半天才遞給他的那杯,然後把另一杯塞給沈勵千,出門招手打了個出租就帶着他飛快離開現場。
沈勵千坐在後座一邊趴着玻璃往外探頭探腦一邊感慨:“唉喲我的豆……亦唯啊,坐你家司機的車坐習慣了,這出租車我都坐不習慣了……”
鄭亦唯在副駕駛抱着胳膊靠在靠背上,面無表情:“不習慣你滾下去。”
沈勵千裝腔作勢地嗚咽一聲:“你好狠的……”
鄭亦唯頭也不回,冷着臉補了一句:“嘴再不消停,你不滾下去我親自給你踹下去。”
沈勵千:……
出租司機沒忍住,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咧着嘴笑了一通。
沈勵千能屈能伸,立馬縮回車裡:“其實呢,坐出租也有坐出租的快樂。”
鄭亦唯無力地靠在椅背上:“你有病啊……”
出租司機師傅在出租車裡面開了空調,車裡在這種相當炎熱的季節裡顯得不那麼悶。一陣嗡嗡聲帶着手機的自帶鈴聲悶頭悶腦地響起來,在密閉空間裡異常明顯。
鄭亦唯一邊慶幸沈勵千閉嘴一邊接電話:“喂,媽。”
電話裡傳來林叙楹溫和的聲音:“亦唯啊,你回來了嗎?”
鄭亦唯看着窗外瘋狂後退的樹:“路上,出租車,馬上到。”
林叙楹輕歎着抱怨:“放着家裡的司機不用,還非要打出租。”
鄭亦唯看着外面整齊的樹有一段因為是新補種而秃下去的一片,聲音不冷不熱:“你不是還要接言言嗎?”
林叙楹的聲音明顯頓了一下,再次開口時明顯帶了無奈:“誰能比得上你重要啊。”
鄭亦唯不太想提他,于是一言不發,看着樹一點一點變成郁郁蔥蔥但齊整的樣子,知道這差不多進了自己家附近的别墅區:“快到了,不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