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是林卿憐。
鄭亦唯起跑的時候往林卿憐這邊看了一眼,發現一班沒人了,隻有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瓶子,用石頭刻了半天。
然後等他拿過來一看,是一個V。
看着林卿憐明顯慌亂的神情,鄭亦唯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
他隐約感覺心裡最空白的地方突然被填入了一個他從未體會過的東西。
等人都回來了,周曉漁蹭了過來,讨好地遞上一袋東西:“唯神,您的快遞。”
鄭亦唯翻出來個豆乳盒子,和周曉漁四目相對,面無表情。
周曉漁莫名感覺到一股殺氣,于是趕緊解釋:“是常老師!她說這是你媽給你送的,讓我轉交給你來的。”
鄭亦唯噢了一聲,放下戒備把勺子拿出來。
程澈:“不是,鄭亦唯,你剛才反應那麼大幹什麼。”
梁子珩笑得賤嗖嗖的:“跟你的小名有關吧?”
鄭亦唯拿着勺子,表情不太好:“梁子珩同學,請問你還想看到明天的太陽嗎?”
梁子珩立馬乖了,舉手示意投降:“我閉嘴……”
鄭亦唯一勺子蛋糕還沒進嘴,身邊就多了一個人。他扭頭,和趴在他身上的林卿憐對視:“你幹什麼?”
林卿憐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我也想吃。”
鄭亦唯:……?
鄭亦唯:“行吧。”
他給林卿憐遞了個新勺子,叮囑:“就倆勺子,你别弄掉了啊。”
林卿憐應一聲,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往嘴裡放。
梁子珩看見林卿憐在吃,也扭扭捏捏地蹭過來:“……唯神,我也想吃。”
鄭亦唯停住勺子思考了一下,在心中把各個借口全部想了一遍後看着他認真回答:“我有點潔癖。”
梁子珩嘟着嘴裝作不高興:“那你為什麼給卿憐吃了……”
鄭亦唯依然一臉認真:“标準因人而異。”
“哼。”
運動會那天晚上放學,鄭亦唯敲了敲林卿憐的桌子。
林卿憐扭頭看他:“怎麼?”
鄭亦唯彎眼睛笑笑:“約頓飯?張叔那邊。”
林卿憐想了想,把書一合:“走。”
張叔愛好研究新菜品,研究出來了就叫鄭亦唯他們幾個去試吃。鄭亦唯和梁子珩周曉漁都是活潑開朗愛說愛鬧型,每每花言巧語把張叔哄得找不着北,于是每逢節假日必然叫他們來店裡,給幾人送一份小菜并熱情邀請他們品嘗。
鄭亦唯和林卿憐到的時候,店裡人還不算多,張叔一個人在廚房和門廳忙活。
瞥見鄭亦唯和林卿憐進門了,張叔喜滋滋地跑過來招待:“來啦?要個啥?”
鄭亦唯挑完涮串擡頭看着張叔笑了笑:“謝謝叔!”
随着麻辣燙上來的是一份醋蘿蔔,張叔笑眯眯地邀功:“這是叔最近試做的醋蘿蔔,嘗嘗咋樣?”兩人迎着張叔期待的目光分别夾了一口,然後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張叔滿意地回到了後廚。
等餐廳差不多坐滿了,兩人便商量着回校。鄭亦唯站起來說:“你先走,我去打包一份醋蘿蔔。”
林卿憐看着他皺眉:“不是,那醋蘿蔔就那麼重要嗎?”
鄭亦唯真誠:“挺好吃的,我尋思放學回家吃呢。”
林卿憐:……
他無力地擺擺手:“那你去吧。”
天已經不早了,偏偏小吃街特别熱鬧,有一半都是出來讨食的學生。周六不用上晚修,街上特别熱鬧,吵吵嚷嚷成一片。
林卿憐一邊走一邊回憶知識點,猝不及防被人從背後攬着脖子捂住了嘴。那人笑嘻嘻地說:“林卿憐你怎麼在這啊,快來快來,等你半天了。”
林卿憐掙脫不下,硬生生地被撈進了附近小區的大門裡面。這是個老舊小區了,照明系統相當不完善,對方把林卿憐連拽幾個彎,直到拽進了一個相對隐秘的地方才松開手。
林卿憐早已經猜出來對方是誰,于是松了口氣之後就看着對方模模糊糊的影子輕聲說:“秦硯?”
秦硯愣了一下,輕聲笑了:“真聰明。”
林卿憐愣住了,他機械地僵持着不知做何反應。
噩夢,在這種情況下慢慢地再一次席卷了他,像黑色的泥濘潮水一樣裹住了他的腳踝。
兩年前,也是這種昏沉的巷子,也是秦硯捂着他的嘴……
沒有捂眼睛,似乎刻意想讓林卿憐留意着自己到底是怎麼樣被“弄髒”的。
林卿憐不敢閉眼,害怕再也沒有求救機會了。
眼前模糊了很久,意識回籠後,他已經什麼都看不清了。
秦硯和另外兩個男生離開黑暗的巷子,臨走前,一個男生扭頭看了他一眼。
不遠處的聲音對于林卿憐來說無異于惡魔的低語。
“哎,咱們用不用善後啊?”
“還善後,我們是來做慈善的?”秦硯笑得不行,掏了掏兜,随手把一包餐巾紙丢到林卿憐身上,“給他一包紙吧,讓他自己弄幹淨,反正他又不敢告。”
秦硯最後回頭看他的那一眼,成分複雜。
有點嗔怪,責備,還有滿足。
但是林卿憐沒看見。
他躺在地上緩了很久,才帶着撕裂般的疼痛咬牙撐着地面坐起來。他第一感覺是,好髒。
地上好髒,他也是。
他的手在旁邊勉強摸到旁邊被扔到地上的一包餐巾紙。
騙人吧,這紙哪裡夠用。
最多能擦幹淨身上被留下的痕迹,眼淚都擦不完,還有校服,校服怎麼辦。
全髒了。
穿好褲子之後,林卿憐伸手去旁邊摸被摔碎了屏幕的手機。他按了按開機鍵,缺電量的提示昏暗地閃了閃,再次陷入了黑暗。
他手發抖,又不敢扔了手機,隻能默默地挪到牆角,縮成一團,又不敢哭出聲,眼淚止不住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