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煙雨彌漫得冰冷而瘋狂,一片昏黑中,真的達到了“水天一色”。
烏漆嘛黑,真的什麼都看不出來。
如果不是河邊的一道白玉欄杆若隐若現比較明顯,根本分不清“路與河與天”的區别。
鄭亦唯校服外面隻披了一件黑色雨衣,自覺與當時情景融為了一體。
他心裡确實沒多大把握,隻能沿着河邊跑。他的胸腔裡心跳劇烈跳動,一瞬間比雷雨聲還猛。
通過時間段的判斷,他猜林卿憐大概是聽到了易清恬跟他表白,想着是不是林卿憐誤會了。
中途,他還差點被撞到幾次,着急中隻記得朝對方喊了一句“對不起”。幾輛電動車的車燈晃個不停,車主們倒也都還算善良,再加上鄭亦唯明顯的黑白配色校服加上背後大剌剌的“實驗高中”幾個大字,最多方言嘀咕兩句就沒後話了。
也有坐汽車的小孩子看到他,跟身邊的媽媽說:“媽媽,你看那個哥哥淋雨了!他不聽他媽媽的話,會感冒的!”
家長伸頭一看,立刻被實高特有的黑白色校服和幾個反光大字閃瞎了眼。她順手拍了一下身邊的小孩,嗔怪道:“哥哥這樣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倒是你,也好好學習給我考上實高,别說淋雨天跑步了,就是沒雨我跟你爸也給你人工降雨讓你玩!”
小孩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鄭亦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隻知道他在雨幕中闖過了一個又一個交通燈,沿河找遍了一座又一座橋。他一路喊着林卿憐的名字,既害怕找到了他,又害怕根本找不到他。直到身上的衣服都快被淋濕完了的時候,終于,鄭亦唯在一片雨幕中的某一個橋底下看見了熟悉的黑白撞色校服。
林卿憐兩手環抱,站在欄杆旁的台階上,趴着矮小的白玉欄杆看着底下漆黑的河水不知道在想什麼,額前的頭發被打濕了耷拉在額頭上,在路燈下居然隐隐約約地有點我見猶憐的感覺。
橋洞底下這裡很隐蔽也很空曠,鄭亦唯的腳步聲很明顯。林卿憐擡頭看了他一眼,動都沒動,聲音有氣無力中帶着調侃:“姐夫,沒跟我姐去約會?”
鄭亦唯被這孩子氣得胸口疼,擡手想打他,硬生生把手放了下來,語氣冰冷:“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知道嗎。”
林卿憐靠在欄杆邊笑了笑:“你讓我去不就是為了讓我撞到易清恬跟你表白嗎?我再不走你們是不是要親了?”
鄭亦唯的火差點沖上天靈蓋,被他做了個深呼吸硬生生壓了下來:“我是想為了跟你解釋,我喜歡的那個,不是易清恬!”
林卿憐不太相信,偏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又把頭偏回去了。
鄭亦唯張口就能來的表白硬生生卡在了嘴邊:……不行,現在說這個不是時候。
鄭亦唯揚起的手硬生生轉了個彎,十分違和地選擇了沉默地捂臉。
林卿憐往欄杆上趴了趴。
“小時候我爸跟我說過,我媽媽是生我的時候難産去世的,我也有點印象,”林卿憐看着河面,眼神溫柔,“我爸跟我說,我是我媽媽留給他的最寶貴的寶貝,被醫鬧去世之前,他一直很愛我。”
猛然聽到林卿憐說這些,鄭亦唯心裡感覺很不對,是那種直接“咯噔”一聲的不對。
“可是我爸去世之後,我姑姑收養了我。我姑姑和我姐姐……都不喜歡我,我……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活到現在還能活那麼好的。”林卿憐沒有看鄭亦唯一眼,他盯着漆黑的湖水,隻感覺手腳冰涼,全身上下也感覺不到一點溫度,“我真的想過好多次,如果我早點離開這個世界,早點見到爸爸媽媽,會不會像任何一個正常家庭的小孩一樣很幸福。”
鄭亦唯心跳驟然加速,他隐約感覺到了什麼。那個角度很危險,他上前兩步,從身後抓住了林卿憐的校服領子。
“你在擔心我嗎?”林卿憐沒動,也沒躲,繼續悶聲悶氣,“好吧,鄭亦唯,謝謝你。”
鄭亦唯心裡猛地一沉。
林卿憐轉身抱了抱他:“你人那麼好,就算你倆在一起了,就算我死了,我會記得你的。”
“不許亂說,”鄭亦唯趁着林卿憐抱住他,伸手把他拽回來一步,“你聽我說,她的表白我拒絕了。”
林卿憐歪了歪頭,“嗯”一聲。